1992年那几年,在香港两家英文台深夜档,约翰・福特和希区柯克等名导的电影看的比较多,如《关山飞渡》《搜索者》《擒凶记》《西北偏北》等。我集中看希区电影则是2005年酷夏那一个多月,基本上把他所有的电影一扫而光。我一向喜欢用快活的片子消夏,如集中看黑色片、西部片、好莱坞经典喜剧等,这样不费脑的轻松观影,能在酷热之夜带来一丝清凉式的过瘾。
再者,重复看这些老片,体味真的大不同,比如约翰・福特的西部片,每次看《关山飞渡》(1939),观影兴趣点都会自然转移,以前可能是情节,重看就是细节,再看可能就是整体的节奏感,以及片中景致所蕴含的隐秘,但怎样倒都会把莫泊桑的中篇小说《羊脂球》联系在一起。约翰・福特承续的是其神韵而非形式,这个真的很厉害。把“普法战争”变为西部荒漠下的争斗,倍受歧视的妓女却是同一路数,她的卑贱不堪化为良善慈爱的磁场,因为一个小宝宝的出生才慢慢呈现,韦恩的枪法如一的神速和精准。
福特一向喜欢从音乐的节奏中找到一种恰切的景致,畅快淋漓的奔驰,暗合着天边一抹夕阳,涂着花脸的阿巴契人勇猛地追赶,人仰马翻之竞逐枪战场景直让人咂舌,历尽千辛万苦,夹杂勃勃的生机,冷不丁的插科打诨,都使得电影有着非同寻常的创造性特质,这也是后来者奉为西部片经典首选的缘由所在。
每每看到《关山飞渡》,那伴随激昂的音乐打马经过那些西部兀自耸立的荒丘,就特别诱惑我。笼统说西部,其实可能堪萨斯、德州,更多的则可能是科罗拉多和亚利桑那,我喜欢那种荒原寂默感。我一直觉得如约翰・福特、霍克斯、金・维果和尼古拉斯・雷这些导演很伟大,在三、四十年代那种恶劣环境下,他们远赴那些尚处于荒凉的不毛之地,真的需要极大勇气和吃苦精神。想想,当时拍摄一部电影,周期至少是一年,有的片子做好了,发现有问题,还要返回重补镜头。
所以,重看经典,我们往往会跳出电影的界面,生发对电影之外情境的理解和想象。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何为经典,不是说你随随便便拍几十天就能成为好片,毕竟你不是法斯宾德,如戈达尔这样“不求甚解”的天才影像只能说是稀有。一切皆可入味,那是戈达尔,如果你也这样做,就会死翘翘,因为他的暗力惊人,即私下花的功夫,对应着其表象的随性而为。
传统的经典,也就是我理解的原电影(电影工业的本来模样或称电影原生态),在三、四十年代的好莱坞体现的最为精妙。无论从叙事、结构、整体节奏到角色演绎,都极为精准,因为当时胶片等成本非常昂贵,预算执行必须严格到位,但这也催生了导演的自律,对于自我表达的成分会自我克制。也就是说当时制片商和导演之间需要找到一种平衡,只要市场叫好认可,一般来说制片商干预并不多,在剧本、拍摄和后期制作,基本上也是由导演指导下完成,这与九十年代后的好莱坞完全不同,所以,才能涌现那么多质量优异的影片。
我奇怪的是,那会题材之广泛,类型之多样,是今天已走向同质化和平庸的好莱坞不可同日而语的。这也是四十年代末到五十年代中,这些好莱坞影像的确影响到了特吕弗和戈达尔这帮年轻人,说崇拜也一点不过分,继而催生了法国“新浪潮”的一个诱因,其中就有约翰・福特和希区柯克这些名导。他们总是喜欢拿这些影像与当时法国萎靡不振的影业进行比较,这激发了他们的斗志和创造性,在他们眼里认可的本土电影导演,除了布莱松等少数几个导演,就无他人。经典触发他们的灵感,并非模仿而是创造新的影像,是曰“新浪潮”,这是追寻艺术本源的最可贵品质。
纵观当今国际影坛,鲜有力作,就在于创造性的匮乏,遇到瓶颈而不能自我超越,加之诱惑无处不在,惯于偷机取巧,快餐式拍电影已成为影坛滥殇,同质化近亲繁殖形同一种不雅的流俗,个个都奢求不动脑不费事用滚雪球的方式,就能制作一部商业大片引爆全球,结果大都自毁长城,更多无人问津的影像悄然而去。因而,影坛迫切也需要一次约翰・福特式的《关山飞渡》,不妨沉静下来,用三年时间精心打磨一部电影又如何。
2010、7、13
为什么看到的老电影往往都很优秀?一是烂片子消失在历史中,二是旧电影都比较纯粹,而且带有更多科技所没有的浮夸(暂且这么说吧)。
影片讲述了西部地区一群人冒险穿越野蛮区的故事,每个人都形象鲜明,表现优秀。一群人在相同目的的趋势下,又各有着自己的打算,被驱赶的酒鬼医生、妓女达拉斯、寻找丈夫的孕妇露西、赌徒Hatfield、胆小软弱的威士忌商人皮考克、携款潜逃的银行家、赶车人与警长以及本片的主角越狱的林哥(Ringo)九个人聚到一起。
1条主线:9人的冒险旅程。
2条支线:林哥与达拉斯的爱情、林哥的复仇。
电影在军队的奔驰中开始,有趣的是电影也在马车的奔驰中结束,收尾呼应,同时也揭示了马在西部地区的重要性。
开始的第一场戏,开始与军营中,交代了2个信息:令人恐惧的阿帕奇印第安人杀手,Geronimo;通讯线路被切断;Geronimo是电影前部分主要阻力,也是结尾追逐戏的反派,通讯线路被切断则使得露西无法与丈夫通信成为可能,同时也是银行家携款潜逃被识破的原因。
接着一次介绍了角色,有趣的是每个角色的介绍结尾都带出下一位角色的开始,使得整个流程非常合理和自然。达拉斯碰到医生,医生遇到商人,赌徒看上露西。其中林哥的出场则最为潇洒,一个枪上膛的动作,从中景推至面部特写,将林哥这个角色独立出来。
库布里克说过,导演必须重复故事中的信息,使观众能够跟上故事。我想埋伏笔也是重复的一部分吧。影片中这样的镜头很多,比如开头角色介绍时,银行家有两个固定镜头(下图左),给人一种密布阴谋的感觉,包括后面警长好奇在断线的情况下银行家是如何收到信息的(下图中),其实都暗示了银行家的行为不轨。关于林哥也是,上了马车后,林哥和医生聊到受过伤的弟弟说到弟弟已经被谋杀(下图右),也正式结尾林哥复仇的原因。
到达第一站时,马车才知道军队已经离开,同时护送的军队也将返回,此时几人开始了一场投票,来决定是否继续危险的旅程。这里也是林哥和达拉斯进一步发展的时候,克利警长询问意见时直接忽略了达拉斯,他们也一直因为达拉斯的妓女身份没有给予其足够的尊重,林哥的一句话“你的礼貌呢 克利,不先问问另一位女士吗?”引起了达拉斯的注意,达拉斯眼神在林哥和克利间切换;接着林哥有请达拉斯坐在前桌,这里引起了孕妇露西等人的不适,几人移到桌子尾部,这里的林哥与达拉斯身处相同境地,一个是为人不齿的妓女,一个是越狱的逃犯。
赌徒发现露西不适,便要来水壶,自己拿出一个银杯供露西使用,丝毫没有关心另一位女士的意思,而逃犯林哥反而显的更绅士,将水壶递给达拉斯,并开玩笑道:“Sorry,no silver cups.”达拉斯开心的说到:“This is fine.”在音乐的衬托下,更显的两位基层人民的乐观和辛酸。
到了第二站,仍然没有军队,店老板的告诉了露西太太其丈夫大概受伤严重已经离开了,这个消息使得露西太太颇受打击,不久便晕倒,揭示了她有身孕在身的事实。
达拉斯在露西生孩子的过程中给了她很多的照顾和帮助,这也增加了露西对达拉斯的好感,但露西并没有完全改变自己对达拉斯的看法,在结尾时可以看出,露西说到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助时,便停了下来。讽刺了所谓贵族的冷漠和无情。
露西的生产也改变了大家对医生的看法,原来医生并不是只知道喝酒,也很有责任心,也是一名优秀的有专业技能的医生。
在达拉斯抱着孩子时,一个达拉斯的近景和一个林哥与他人的中景中可以看到两人的眼神,一个新生勾起了两人的爱意,接下来两人来到屋外,林哥向达拉斯表达了爱意。这里从两人间的栅栏可以预知,这次求婚并没有成功。林哥打算追达拉斯时,被出来的警长挡住。
第二站的结尾在林哥逃跑时,达拉斯说动林哥,林哥牵马跑出来,警长在后面追,林哥骑马到门口便停了下来(1),但镜头并没有展示林哥看到了什么。马跑回来-达拉斯继续阻拦警长-警长将达拉斯推倒,直到警长给林哥带上手铐,林哥:看山那边,警长看过去-饶过林哥,这是镜头才展示对面,原来是阿帕奇人来了(2)。
当众人离开客栈,过了河之后,大家都以为危险已过,洛兹堡眼看就要到了,赶车人也说了句很幽默的话,他询问警长,露西太太半路上生的孩子要不要收个半票……
接着一个大全景,马车行驶在小路上,镜头横摇,站在山顶上的印第安人出现。据说这个镜头在后来多次被人致敬。
可是马车里的人们还丝毫不知情,眼看要到了几个人开始互相道歉,做最后的发言,医生突然一阵,镜头摇,原来商人中箭了,这样的镜头设计相当优秀,射过来的箭也表示了追逐戏的开始。
这段是追逐剪辑的优秀范本,不同的景别不同的角度的组接,开枪的人,接着敌人从马车上掉下,不过碍于器材的限制,追逐过程中并没有大范围的相机摇移或现在常见的航拍镜头。
追逐结束后,大家到了目的地洛兹堡,林哥的到来让群众惊讶,林哥仇人也收到的消息,这里的光影很有意思,本来是坐着的,面部受光看清,而站起来时面部笼罩着阴影,神秘莫测。
决战结束,一个推镜,林哥回到达拉斯身边,接着警长带着马车过来,美好结局,两人牵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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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飞渡》 (STAGECOACH) 美国 联美影片公司出品,1939年 黑白 96分钟 制片:沃尔特·万格(WALTER WANGER ) 导演: 约翰·福特(JOHN FORD ) 编剧: 达德利·尼科尔斯(DUDLEY NICHOLS) 改编自恩斯特·黑科斯的故事”前往罗斯堡的驿车” 摄影:伯特·格兰能(BERT GLENNON) 剪辑: 多罗茜·斯班瑟(DOROTHY SPENCER) 沃尔特·雷诺斯(WALTER REYNOLDS) 美工:亚历山大·托鲁波夫(ALEXANDER TOLUBOFF) 音乐改编自美国民歌 纵观西部片的发展进程,在进入有声电影时期以后,西部片并没有受到最初录音技术落后的牵制,反而由于声音这一新的创作元素的介入,从而得到了大大的发展(现在观众可以听到那场激动人心的枪战中的枪声了),但是还是由于录音技术的落后,西部片的制作也出现了在摄影棚内拍摄,并使用布景的倾向。此外,早期西部片的视觉空间,也就是银幕上的视觉空间所表现的空间范围是很小的,1936年《最后的莫希干人》(THE LAST MOHICAN)一片对西部空间的处理就和六七十年代的电视剧(我国现代的电视剧)的空间处理一样狭窄。只是到了福特拍摄《关山飞渡》时,才运用了犹他州的纪念碑峡谷作为外景,进行实景拍摄。对于西部片来说,这是一项难忘的贡献。从那以后,实景就成为了任何一个想拍西部片史诗的制作者的一个不可或缺的创作元素。 在进一步解释这点之前,我们首先需要明确的是,美国经典电影剧本强调的是可以通过视觉表现出来的冲突,说得更明确一些,即冲突必须要通过视觉表现出来。正如美国导演马摩里安(MAMOULIAN) 所说的,”你可以搞任何的哲理,但是如果你的影片不是通过视觉表现出来的,那就完了。“而缺乏视听思维能力的人则极力回避这一基本规律。仅就视觉体现这一点而言,其卓越者体现在西部片中。这也就是说,西部必须是看得见的西部(如果那是一个典型环境的话),而西部所特有的冲突也必须是看得见的冲突。那么,西部片中的这一西部的视觉空间到底是怎样的呢?它的冲突是怎样的呢? 西部片的视觉环境首先是白人逐渐向那里侵略的大片土地,他们把这一行为称做是”拓疆”,这是一片广大的蛮荒土地,其中包括有大峡谷、草原、荒漠、仙人掌、野牛、马,及这片土地的主人-印地安人部落等视觉特征。而在这一视觉环境中,另一组必不可少的视觉特征又有入侵白人所带来的”文明”城镇、铁路(大西北铁路)、教堂、驿车、驿站等。于是,这一环境本身就蕴含了原始自然与入侵的现代文明的冲突:生产力上的落后与先进的冲突,暴力与法律的冲突,自然法规与白人的、人为的法律的冲突,道德上的淳朴与罪恶的冲突。可以说,这些冲突本就是这个空间所固有的矛盾冲突,因此它的视觉化是与生自来的。 于是,这样一个蕴含了种种冲突的视觉环境就决定了,那来自文明社会、但是由于放牧的要求却不得不远离文明城镇,独自生活在西部这片蛮荒土地上的西部主人公本身就也必定是一个充满了文明与暴力的冲突的人物: 首先,他要想在这一蛮荒的自然环境中孤单单地生存下去,就必须适应当地土著的生活方式,以对抗、征服那原始的自然,因此他不但骑术高超,而且枪法超群,具有在蛮荒土地上生活的一切本领;然而作为生活在文明社会的一员,他在精神上又与这种原始状态的落后格格不入,他倾向于、同时也向往着现代文明的先进生产力。也就是说,西部片的主人公一方面从肉体上保持着对大自然的忠诚,另一方面又从道德上保持着对文明的忠诚。然而他在某种程度上,却又必然保持着与文明的距离,只因文明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意味着要消灭人的个性,而力求保持集体的共性,因而他无法将自身与其压迫的、非人格化的需求同化;同时,在这原始的自然中恰恰又存在着文明社会所欠缺的某种人类的质朴情感,它又促使我们的西部主人公认识到了文明世界的这种丑恶并与之为敌--于是,作为冲突的态度和价值标准的奇怪的综合体,我们的西部主人公就这样被夹在了蛮荒与文明之间,而这就导致了他同时为两个社会所拒绝。正是这一情境决定了他那与众不同的高傲、孤独、沉着、镇定、强悍、沉默寡言以及富有正义感。这就是他,作为生活在西部片的蛮荒土地这样一个视觉环境中的英雄人物,只能具备的性格。需要强调指出的是,这是所有西部类型片中的牛仔主人翁所共有的独特个性。《关山飞渡》的主人公牛仔林果的出场就是西部片中的一个典型的处理:他只身一人伫立在那里,以西部的荒漠和那沙岩的碑石山为背景,镜头在推成特写的过程中,林果把枪在手中一转,叫道:”站住!”他仿佛就是从荒漠中生出来的,他像那荒漠一样的强大有力,又像那荒漠一样孤独。当他在驿车里靠窗坐在地板上时,在他后面出现的总是那荒漠和石碑山。值得注意的是,全片中只有他一个人享有这样的背景。他总与那荒漠同在。 在西部片中,牛仔主人公是作为矛盾的触媒剂出现的,他的物理上的存在就已激化了社会秩序与无政府势力之间的根本对立。随着他进入西部片中的这一块成规化了的视觉环境,他以自己的行为活化了这一环境中所固有的那种种冲突。作为调和文明势力与野蛮势力的中间人,西部主人公是一个有荣誉感的人。因为社会太软弱,所以他必须行动。但是他的行动又是非法的暴力行为,虽然他的行动最终加强了社会秩序,但其结果却是必然要求他必须离开他所保护了的这个社团,即西部主人公在帮助”驯服”野蛮的西部人的同时,他的存在却又成了对他所帮助文明化了的社团的威胁。法律要过问他的非法行为。社会对于西部主人公这一英雄的需要只不过是暂时的、功利的。主人公必须骑马离开这一边疆社团,回到大自然的环境中去,否则的话,社会最终不得不被迫清除他,这是社会进步的代价。西部人被困于他自己的荣誉准则与文明的发展之间。正是这一困境决定了,在西部片中,牛仔主人公总是被处理为一个没有家或没有可靠的生存手段的人,他只有到处流浪,而他的风格style 就是他唯一的职业。 于是,西部主人公由于自身不完善的道德观念(即他必须诉诸暴力)而造成的“内在”冲突,以及由于社会不允许他充分表现自己而造成的外在冲突,就构成了西部片的视觉环境所内含的题材。 而当西部主人公解决了由于他的模糊的道德观念而造成的内在冲突,并且认识到他必须通过你死我活的战斗来面对自己的敌人时(影片的危机点),真正的戏剧也就形成了。然而西部主人公及其敌手之间的对抗的暴力性质(这是所有西部片的情节高潮),又恰恰意味着他的道德观念的彻底失败(这是影片的主题高潮)。 综上所述,当西部主人公必须要采取西部片中的这一视觉环境所固有的社会势力和无政府势力双方的特性及能力,以便能在这一实质上野蛮而又充满威胁的环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一威胁也部分归咎于他在其中的存在)中生存下来时,故事、主题也就应运而生:主人公孤独地从远方骑马而来,或复仇、或除霸,总之是道德与荣誉的化身。西部片提供了一个现成的道德故事,即在善与恶之间的传统敌对,其常见的故事公式之一就是展现贪婪的铁路巨头及腐败的行政机构,而在西部片的发展过程中,《关山飞渡》恐怕是最早引入复仇情节的西部主人公。影片在最后那场决定生死存亡的枪战中达到高潮--同时也是结局。这个结局是一成不变的,因为在理想的道德观念中正义永远战胜邪恶,最后的枪战也就成了仪式,观众不必为主人公担心,他们满足于仪式的各种变奏。消灭了歹徒之后,我们的主人公再一次孤独地策马离去,离开文明的城镇,迎着日落向大自然走去,因为他如不走,就将受到法律的制裁。此时此刻,影片的视觉环境已不再仅仅是行为发生的处所,而是主题和人物性格的外向性延伸,也就是说,环境也成为了角色。在明确这一点之后,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何《关山飞渡》中对西部实景的采用会成为一项难忘的贡献。 既然在电影里所研究的对象是一种视觉手段,所以好莱坞电影儿都是从观众在银幕上实际见到的东西下手。在西部片这一视觉空间中的人物,除了西部的牛仔主人公之外,通常还包括有警长、法官、镇长、酒吧间酒保、舞女(好的和坏的)、医生(酗酒)、赌徒、农民、牧民、铁路工人(包括华工)、南方退伍军人、东部来的文明女人、骑兵、牧师、印地安人(坏人、好人)等等。好莱坞甚至在武器方面的选择也下很大的功夫,这种选择不纯粹是为了追求历史的真实,而且是出于风格上的理由:例如,举起一支温彻斯特来复枪射击和举起一支琳菲尔德303式枪射击,在姿势上是大不相同的。而在早期的西部片中,白马、黑马都有着固定的象征意义。 由于《关山飞渡》把数个有着不同目的、甚至有时可能是互相矛盾的目的的人物混在了一起,从而构成了丰富的叙事。今天看来,由于已出现了众多的模仿,人物的组合显得很陈腐。所有这一类型的影片追随的都是这样一种传统,即把一群人置位于一个危机情境之中,不管是在空中,在陆地,还是在海上。其人物组合就像是一座大饭店。 大部分剧中人的目的从汤多城最初出发时就已确立了:从东部的上流社会来的、身怀有孕的军官家眷露茜·马洛尼夫人是去与她在骑兵连的丈夫重逢;威士忌酒推销商皮科克准备回到他在堪萨斯城的家里与妻儿团圆;马车夫巴克除了要驾驶驿车外,也是要回到他在罗斯堡的家里;警长卷毛此行的目的则是要试图抓住越狱的林果。 乘坐那趟驿车离开汤多镇的还有两名不受欢迎的人,他们是被镇上“受人尊敬”的分子赶出来的。一个是医生布纳,当地有名的佘账酒鬼;另一名也是被逐出镇的妓女达拉斯。他们两人都没有自己固定的目的, 只不过是想另找一个他们能获准住下的地方。赌徒哈特菲尔德同样也没有他自己固定目的,而只是试图保护露茜一路的行程。 同时,片中的叙事在驿车出发那一刻少交代了两名旅客,并安排他们些后再上驿车,为的是把他们和其他人区别开来:一个是携款出逃的银行家盖特伍德,他的目的是想偷偷逃走;另一个是越狱的林果,片中的西部主人公,他为的是去罗斯堡找那几个杀害他的父兄的普罗姆兄弟复仇。 于是,当驿车抵达罗斯堡,这一行程的终点后,剧中人物在行程开始时的目的也就一一得到解决,银行家也被当场逮捕。至于那三个没有自己的固定目的的旅客,哈特菲尔德已在与印地安人的作战中被打死;布纳大夫通过这一次旅途的经历已经改邪归正,在影片结尾处,警长请他去喝酒,他答道,“只喝一杯。”达拉斯则由于她对林果的爱,从而赢得了生活中的一个目的。而作为最后一个进入该行程的旅客,林果的报仇的目的也就在大多数其他旅客已经各走各的路之后,占据了该片情节的最后一部分。 在叙事动机上表现出来的这一前后呼应,正是和全片中所有的元素都服务于制造一个严谨的叙事体这一目的相一致的。正是建立在这一严谨的叙事基础上,《关山飞渡》才被称为最经典和最完美的西部片。 必须指出,这部影片拍摄于三十年代末,那时,从有声片初期百老汇给美国电影带来的舞台影响仍未完全清除,这部影片的剧作所遵循的恰恰是最直接的亚里士多德的起承转合的戏剧结构。 该片片名直译应为《驿车》,实际上,福特正是把驿车一词当作了他叙事划分的基础。不夸张地说,福特的叙事完全是照字面解释了”驿车”一词:”驿车”即按阶段旅行的大马车,沿途停顿。贯穿全片的行动就是驿车从起点到终点的行进过程,而片中的主要场景则发生在沿途的驿站,即驿车停下来用餐并休息的处所。 片中情节发生的时间很短,只有两天。 第一天: 骑兵队 │ │淡入 │ 汤多城 昼-上车 │旅程的第一部分│第一站-德莱福克│ – ─1───2──┼───3──-─┼-────4───┼ 出发 │ │ 午餐 │ 淡入 │淡入 │淡 入 旅程的第二部分 │第二站-晚 阿巴奇井│ ──-─5─── ┼─–──6────-─┼── 第二天(重复第一天): 淡入 早晨-出发 │旅程的第三部分 │第三站-被毁的 ────7─────┼────8── ─┼────9── 与前一天的出发对应│引向旅行的新阶段│追逐与救援 渡口│罗斯堡 │结局 │ ──┼───10──────┼───11──- ─┤ │到达、下车–旅行结束│决斗、离开罗斯堡│ 在上图中,每一部分与另一部分之间完美的平衡是显而易见的。影片的片头和结尾( 1和11)都是在纪念碑谷的群丘中发生的场景:影片一开始,我们看到骑兵队骑马跑来,带来佐罗尼姆就要来开战的消息;在结尾处,一个镜头我们看到了林果和达拉斯顺着纪念碑谷,朝向他们的新生活驾车远去。影片的第二段发生在汤多城,旅客们上车,旅程开始。而该旅程在全片的第十段结束,它逆转了第二段的叙事,旅客们在终点罗斯堡下车。同时,片中人物为自己这一旅程设置的不同目的也如上所述得到了迅速的解决,由此给整部影片造成了一种很强烈的结局感。 在出发与到达这两点之间,沿途的旅行共有三段(3, 5, 8 ),每一段都是以到达沿途的三个驿站之一而告终。在第一站,德莱福克,旅客们吃了午餐;在第二站,阿巴奇井,他们过了夜。(5)(6)两段再次重复了(3)(4)两段的模式,且第二天的启程又和前一天从汤多镇的启程相对应。而片中大部分情节中重要的因果发展又正是在这前两个驿站中出现的。 ( 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这种结构实际上是舞台上的戏剧的结构。在电影发展的前半叶,那时人们对电影尚缺乏严谨的结构,因此对福特的《关山飞渡》的戏剧式的结构倍加赞扬。不过现在大多数电影创作者已经明白,电影作品的结构是可以相对松散的,在电影中最重要的就是“看”。) 在第一站德莱福克,餐桌旁座位的安排解释了社会联系。在这群旅客中,林果和达拉斯都是被社会排斥的人,被“有身分的”人士回避的分子,于是很自然,他们俩被扔到一起。 在这一场中,重要的关系主要是与看、注视有关的:一方面是剧中人物互相“看”,另一方面是这些关系在观者眼中的显现。这是一个“视点”的问题。 德莱福克站的用餐镜头可以分为两个系列:系列A与系列B。系列A是从长条桌子的一端所拍的、并肩坐在桌子前的林果与达拉斯的双人镜头;系列B则是从桌子的左侧所拍的、以马洛尼夫人为首的那一群旅客。在此,机位的设置,它们所展示的空间以及镜头段落的原理之一即它们与剧中人物的”心理”的联系。那么,这两个机位是如何与视觉注意力,与剧中人物的兴趣联系起来的呢?首先必须说明的是,系列A(林果与达拉斯)与系列B(露茜等人)的交叉与普通的正拍、反拍不同。正拍\反拍可以被认为是画框外的剧中人物的视线,拥有这一视线的那一剧中人在片刻之后就会在反拍镜头中展示出来。而在这一段落中,系列A(林果与达拉斯)是与坐在桌子尽头的那个女人,露茜.马洛尼夫人的视觉注意力相关的,应该说,系列A的镜头最终是被剧中人物之一(露茜)的某种倾向认可了的。而从桌子左侧拍摄的系列B的镜头却和该场景开头与结尾的镜头一样,并没有与任何人的视线联系起来,或是在空间上被证明为某人的视线。 分析一下系列B的构图,这里面有几层关系,一是处于前景的露茜与在她身后那群人的关系,而这一群人对该事件的反应再一次重复了她自己的注意力的方向,再有就是她在空间上与达拉斯和林果的关系,后两人被排除在画框左侧之外。这一取景就注明了露茜作为一个局内人, 一个已婚妇女和社会习俗的维护者的身份,而达拉斯则是一个局外人,一个触犯了这一餐桌的规则的妓女。这样,就从构图上将那些不合法的人驱逐了出去,并将他们隔离在了一个单独的空间里。由此可见,这一段落的镜头处理体现了意识形态的关系。 对于人物关系发展来说,第二站阿巴奇井则是最重要的一场戏。布纳大夫和达拉斯这两个在原来的一群人中或不受尊敬、或被遗弃的人,由于为露茜接生,而赢得了其他人的敬重;同时,林果向达拉斯求婚。而这后一叙事动机的视觉表现与片中大部分其它场景中使用的平光有很大不同。 在这里,首先需要说明一下,对光的使用方法是怎样变化与发展的。在有声片初期,胶片的感光灵敏度很差,要拍大景深必须用聚光灯把背景打亮,但是当时的聚光灯线路不合理,噪声很大(无声电影本不需要考虑噪声的问题),因此在拍有声片时,只能弃之不用,于是就没有办法拍大景深了。所以三十年代好莱坞的拍摄风格普遍改为浅景或“柔焦”的风格(在以科学技术为基础的电影中,经常由于技术上的缺陷影响一种风格,或者促成另一种风格),也就是说,这种风格是把主要人物摆在前景,背景的处理则是虚的,由此可见,好莱坞的三镜头法也正是在这一时期巩固下来,其中人物的关系不是用一个镜头内的空间关系来表现,而是让他们分别出现在不同的镜头里(正拍\反拍)。我们必须明确,这种风格是由技术缺陷带来的,它没有充分发挥电影的立体空间优势,欧洲电影就不这样来运用空间。遗憾的是,我们可以注意到,有些保守的电影创作者至今墨守这一成规。 到了三十年代末,聚光灯的线路得到了改进(技术的进步),聚光灯线路的噪声问题已基本解决,所以有一些影片的创作者又重新开始进行大景深拍摄的试验,《关山飞渡》就是其中之一。福特非常有效地使用人工光,他对光的巧妙运用是同他在构图方面的才能紧密相联的。威尔斯声称,他在制作《公民凯恩》之前,曾看过数遍《关山飞渡》(而归根结底,《关山飞渡》在使用天花板构图上也早于《公民凯恩》)。 在阿巴奇井站这一段落中,当在画面左侧的林果倚在墙上看着达拉斯从后门走出到院子中时,就出现了一个沿着露茜房间外的走廊的大景深镜头,前景处是倚在墙上的林果,而达拉斯则站在纵深处的门口,背景上强烈的逆光(聚光灯)将她从黑暗的走廊的背景中衬托了出来;同样,当林果跟出去,走到院子中时,他们俩的身影又是在一个大景深镜头中,被逆光(月光)从黑暗的院子的背景中衬托、勾勒了出来。这种在黑暗中的光斑的模式只是在最后的罗斯堡段落中才被再次使用,这在表意上仍是一种对应,只因在最后一个段落,林果和达拉斯两人在驿站所做的生活的、爱的计划最终得到了实现。 从( 8)开始,在两次重复了“旅行--驿站”的模式之后,叙事引入了一个主要的变化,即当驿车到达第三站也就是最后一站-东渡口时,片中人物发现它已被印地安人烧毁了。在( 9)之后,一段省略使叙事直接进入了罗斯堡,由此删除了驿车被骑兵解救后的最后一段旅途。 《关山飞渡》的视觉风格帮助建立了叙事行为的重复与变化,如关于驿车的交代远景,并点缀以驿车的近景的重复方式。在表现穿越纪念碑谷的旅行的(3)、(5)、(8) 段时,每段都包括了一些很相似的短场景。每一场都是从驿车的远景或大远景开始;而其中大部分都是由那独特的”驿车”的音乐动机伴奏的。数次,这一远景后紧跟着一个赶车座位的中景,我们看到卷毛和巴克在交谈。通过这些谈话,我们得到了断断续续的展示:即卷毛对林果的同情以及对盖特伍德的怀疑。随后,一般是驿车内的一个或数个镜头,而这些镜头只不过是重新交代了这些人物的特点,而并非是使行为向前发展。如盖特伍德总是不断在抱怨,布纳则不停地从皮科克的样品袋中偷酒喝,哈特菲尔德为了让露茜更舒服一些,为她献上各种小殷勤,等等。人物彼此之间的态度的发展也很明显。在露茜生小孩以前,其他人都无视达拉斯的存在;而在后来的场景中,他们对她相对来说好了一些。 在《关山飞渡》中,几乎没有这样的场景,即以悬而未决的动机结束,并萦绕在下一场景的开始。动机确实有所交代,但它们却是在行为中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再次呈现的。这样,卷毛的同情行为和林果的复仇只是在最后的段落中才出现。因为剧中的这几个人物几乎在旅途的每一阶段都全部或大部分出现,因此《关山飞渡》并不怎么需要悬而未决的动机。驿车的旅行本身就已提供了叙事动机的向前发展,一旦驿车开始向终点、向命运驶去,其节奏是快的,而行动是引人注目的。 在任何西部片中,追逐和最后的枪战是不可或缺的,在此,非法手段呈现为一种使观众在饱眼福的神话的仪式。关于枪战这一动机的意义,在前文中已有详述。下面要谈的是片中另一重要的动机,印地安人的追逐。在此,我们暂不谈及影片创作者对印地安人的态度问题(详见下文),而仅就《关山飞渡》而言,不难看出,片中印地安人进攻这一段落的长度实则已完全超出了叙事的必要。叙事在此完全中止了下来,而只是将这一追逐完全作为一种壮观的运动节目呈递给了观众。请不要忘记,电影的发明就是为了把生活中的运动现象纪录下来并加以还原,运动就是一个过程。人在生活中就喜欢看一个过程。此时,它正是迎合了好莱坞的经典观者的真正含义,即观众作为一名消遣的观者,是可以全部放弃他的思想与判断力的。好莱坞电影儿不管怎样发展,至今牢牢抓住观众的“看”的心理。这是娱乐片的争取票房的窍门,只要有东西给观众看,只要好看,影片就能获得成功。我们可以注意到,和叙事有关的段落,一般时间都在三分钟左右,但是一场富有刺激性的追逐场面却可以延续到十分钟,甚至二十分钟。在《关山飞渡》中从驿车离开第二站阿巴奇井开始,经过东渡口,然后在盐滩上被印地安人追逐,最后抵达罗斯堡的叙事以外的段落共计十二分四十秒,占全片放映时间的14%。 就这一段落的视觉表现而言,需要指出的是,它打破了传统的流畅剪辑中的一些规则,即破坏了银幕方向的一致性。在导演福特的记述中提到,六匹马拉的驿车在平坦的盐滩上飞奔,它的速度已经达到一小时八十公里,不可能再快了,但是节奏似乎还应当再强烈一些,于是,福特想出的加强节奏的办法就是把反方向的运动镜头接在一起,形成一百八十度的变化,从而在观众的视觉感受上造成强烈的视觉变化。所以驿车和印地安人在银幕上时而从左向右前行,时而从右向左运动。而当林果跳向马背来抓住缰绳时,他先是在一个中远景中,从右向左跳,但在第二个镜头中,他却是从左向右跳。很明显,此处的跳轴也并没有使观众感到糊涂,因为我们从叙事中早已得知,只有一辆驿车,也只有一群印地安人,且追逐是在一个平坦的盐滩上以直线进行的。其实爱森斯坦早在《战舰波将金号》在就大量使用过这一方法来创作强烈的视觉节奏。福特的做法的重要性在于他打破了好莱坞一向死死遵守的成规。这是距今半个多世纪前,1939年的事!这对于今天某些唯轴线是从的电影制作者来说,是很有意义的一点。在这一段落中,还有富有刺激性的、紧张的特技表演,如中弹的印地安人(特技演员耶基马.卡奴特)从六匹和四个滚动的车轮中间穿过而安然无恙。约翰.韦恩坚持自己从赶车的座上跳到前面的一匹马,然后再跃向前面的一匹马,再跃向前面的一匹马。有一个镜头是摄影机安在一个地穴里,驿车直接从上面驶过去。这正是观众要看的壮观现象。 还有一处声音与画外空间的处理十分精彩,即在印地安人进攻的最后时刻,驿车上的旅客们没弹药了。我们看到哈特菲尔德的一个特写,我们看到他的左轮里还留有最后一颗子弹。他向画右看去,并举起了枪。镜头向右摇到正在祈祷的露茜,她没有看见他的动作。我们听到声带上的音乐是非故事空间中的管弦乐,其中已有小号的动机,但不太容易辨别。哈特菲尔德的枪从画左入画,对准露茜的头部准备开枪,为的是不让她落入印地安人的手中。这是一个近景。这时,画外响了一枪,我们看到哈特菲尔德手里的左轮落出画外。这一声响让我们乍一开始以为是哈特菲尔德开的枪,这就造成了一种戏剧性效果,同时它又简洁地交代了哈特菲尔德的死。这时,配乐中的军号声变得稍微突出一些,露茜的表情变了,她说道,“听见了吗?听见了吗?那是军号。他们在冲锋了。”只是在这时,制作者才切到骑兵队向驿车冲来,而那非故事空间中的军号声也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转换成了故事空间中的军号了。 西部片(和西部通俗小说)是美国文化模式的一个有机部分。从表面上看,牛仔主人公所代表的形象直接违反官方所宣传的诸如进步、成功、驯服等开拓美德,主人公强烈的个性化、其对暴力的承载力以及他拒绝同化于社团集体的思想模式的行为无疑加强了无政府的势力,然而仔细分析一下就会发现,这个个人英雄拒绝被并入社团并没有减低西部片作为社会仪式的功用。 在一个奋争于建立社会秩序的、成规化了的环境里,类型的个人英雄为了存活不得不承担起无政府势力的才能与特性。尽管在确定的空间里的冲突普遍表现为肉体上的狂暴,但它更为独特的是其张力而不是行动,只是在最后的解决中才出现行动。这也就是在西部片中表现出来的一种自我克制:暴力必须在关键时刻并根据其特殊的规律表现出来,否则它就没有价值了。在西部片或西部通俗小说中的主人公经常说这样一句话:I fight with my fists clean and honest.(我光明正大地用我的拳头来打。)确实,西部片的“特点”根本不是暴力,而是人的一种形象,一种极其鲜明地通过暴力表现出来的风格。 实际上,当西部片把冲突呈现为在关键时刻的美国价值,如进步、成功等和已失落了的个人荣誉的美德,如英雄主义和正常的自由之间的对立时,并通过将主人公展现为在社会基础中的中心催化剂来解决这一冲突时,它就已将片中的冲突转化为主人公的个人美德和社会的共同美德之间的冲突。于是它要么是证明了英雄美德的社会关联,要么是为其缺失而辩护,即这是出于社会秩序与进步的需要。这样一来,西部片就已立于不败之地。 必须明确的是,在西部片中,真正受赞美的并非是过去自身,而是我们当代的、被理想化了的、按照现在的理想修正了的过去的影象,而它由此反过来却又成为我们现在的态度与理想的典范。 最初,西部片是随着时代一起向前发展的,例如在三十年代,当好莱坞寻求吸引观众的新方式时,甚至出现了会唱歌的牛仔。而通过西部片也有可能追寻社会的变化,麦卡锡时代对个性的攻击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在五十年代如此强调孤独的主人公(英雄),例如五十年代最受称赞的两部西部片之一,弗莱德·齐纳曼的《正午》(HIGH NOON ; 1952)中的那一西部主人公,那一在危机时刻被众人抛弃的孤独的英雄,就正是该片的制片兼编剧、那个上了非美活动调查委员会的黑名单的卡尔·福尔曼的心态的真实写照。然而,当西部片过于追随时代的发展时,西部片却随着生活中的拓荒者走到了太平洋岸的尽头,如1962年出现的《勇敢的人是孤独的》(LONELY ARE THE BRAVE; D. MILLER), 由于西部片中那一至关重要的蛮荒西部视觉环境的消失,西部片也就无法成型了。于是,只是到了意大利的“通心粉西部片”(最有代表性的是莱昂内所拍摄的《西部往事》、《好、坏、丑》),人们才终于得到启示,即西部片不能随着时代前进,它的故事只能停留在十八世纪。 在西部片的历史进程中,另一重要的发展即片中所体现出来的对印地安人态度的变化。凡是念过《世界历史》的人都知道,美国向西部拓疆的过程实则就是一部消灭印地安人的血泪史,而经典的西部片却正是为白人对印地安人的种族灭绝提供了辨护。对于几代伴随着观看西部片成长起来的儿童来说,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射杀印地安人不仅是正常的,而且是好玩儿的。所以在狄斯奈的动画片中也出现和西部片中同样的米老鼠和布鲁诺射杀印地安人的画面。然而在六十年代那个美国社会分崩离析的时代,随着美国人对美国制度失去了信心,就导致了反传统的社会浪潮,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在通俗文化中出现的反类型--毕竟,反类型只可能出现在动荡的社会里。 但是我们要特别注意这种变化。大多数影片无论对印地安人表现了多少同情,仍然是从白人的角度把他描写成孩子那样天真,单纯得非常可爱。《奇耶尼的秋天》也只不过是把高尚的野蛮描写成比西部的白人的腐败社会更优越。如果中心人物是一个印地安人的话,他往往仍然是由一个白人明星来扮演,如在《阿巴奇炮台》中的主人公印地安人由伯特.兰开斯特扮演。没有一部像法斯特的小说《最后的边疆》那样是直接表现了印地安人的血泪史的。 正是在这样一种时代背景下,出现了阿瑟·潘拍摄的《小巨人》(LITTLE BIG MAN; 1970),它叙述了美洲印地安人惨遭殖民者灭绝的悲剧,同时也以讽刺的眼光来看待美国历史,把当年率领美国讨伐队的卡斯特将军表现为(也许,更准确地应说是还原为)疯狂的刽子手。对比一下,在1941年拍摄的《马革裹尸》(THEY DIED WITH THEIR BOOTS ON; R. WALSH)中,对于这同一位卡斯特将军却还是以颂扬的口吻,将之表现为一位”民族英雄”。《小巨人》是西部片的一个分水岭,是人权运动带来的对印地安人和黑人态度的社会变化。从这个角度来说,《与狼共舞》的出现是一个倒退,它仍然是带着白人至上的、恩赐的、拯救的态度来表现印地安人。 作为劝善惩恶的寓言剧,西部片首先从美国人的自信心中汲取力量。然而,当美国先是在越南战争中,接着在水门事件中失败后,美国人丧失了他那一贯的自信心,于是西部片也就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源泉。 同时,西部片也成为了“形象贫乏”的牺牲品。当影片达不到提供视觉形象的标准或不能提供具有更加丰富想象力的影像时,它就失败了。所有伟大的西部片的制作者首先是设计形象的专家,而所有发展西部片的人,如莱昂内等,首先要改变西部片的形象。然而,那些草原、山脉、肮脏的小镇、街道、树木由于简单机械的重复,早已失去了它们的魅力。 人们对于西部的风光(且先不说它表现的思想)早已十分熟悉了。观众原本满足于从欣赏西部片的固定模式中的变奏里得到乐趣,然而到了七十年代中期,西部片的这些变奏也消失了。新一代的电影业继承人--如史蒂文·斯皮尔伯格、乔治·卢卡斯和大批模仿者,他们导演的影片,特别是《星球大战》式的影片,不仅受当代各种通俗文化的影响,而且广泛吸取了西部牛仔片的因素。如在模仿《星球大战》的做法风行一时的时候,罗杰·柯尔曼的《星外之战》实际上采用的就是西部片《七勇士》的故事,只不过给了它一个星际空间的背景。 西部片的衰落还跟大量出现暴力有关。不错,西部片描写了暴力,但是西部片把人与暴力隔开,使人们凌驾于暴力之上。但是六十年代的电视新闻中出现的越战的血腥镜头使一般观众不再满足于那斯文的决斗。于是出现了像《野邦》(1969;帕金派导演)这样的电影儿,它的结尾是一场机关枪与手榴弹的决斗,在机枪的扫射下,那些人是一片片地倒下去。然而,人们现在不再想看西部片的决斗,用手枪也好,用机关枪也好,而是想看好警察怎样打败恶棍,想看现实生活中的暴力,因为那才是真实的东西。 关于导演福特 福特被称为美国电影的泰斗,他以拍摄西部片著称。他于1914年(19岁)就进入了好莱坞电影界,从当学徒开始,一辈子共拍了125 部以上的影片,1946年的《亲爱的克莱门汀》是他的第一百部影片。除了晚年之外,平均每年要拍摄五部影片。可以设想,在每两个多月完成一部影片的情况下,一个导演怎样考虑艺术问题?所以福特有一句名言:”It’s no good asking me to talk about art.”(要求我来谈艺术,那是没有用的。)不少人认为福特是一名艺术家,我们至少可以说他具有成为一名艺术的潜能,但是他是在好莱坞打工,所以他非常明确自己是干什么的。“你给我钱,我给你干活。”这是好莱坞老导演们的信条。福特就曾经说过,“导演术不是艺术,只消掌握拍摄的基本规律,谁都能当导演。”他是在好莱坞制片的条件下说这句话的,所以我们的理解是,按好莱坞的成规拍电影不是一件难事,但那是流水线作业的工艺品。福特具有非常敏锐的镜头感,所以他有能力在拍摄时就在摄影机内进行剪辑。他拍的片子没有多余的镜头。有一次他拍的素材足够剪辑出一百二十分钟的影片,而当时的标准是九十分钟。制片人对他说,太长,需要重新剪。福特心中有数,所以欣然同意,最后剪出来的还是一百二十分钟。这是视听思维能力的问题,有人先天就具备这种才能,但是后天的训练也是十分有效和必要的。 福特充分掌握电影的本性,亦即’银幕形象是在观众的脑子里完成的’,而不是在银幕上完成的。他曾对一名演员说,“你不要做惊恐状,你要把观众吓着才行。”
起初关注到Stagecoach是希望借这部电影分析1930年代经典好莱坞配乐风格,但没有想到这部上映于1939年的电影竟然让我这位来自2021年的观众如此着迷。
首先从名称说起,诗意而浪漫的翻译来自《木兰诗》“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结合电影内容会发现,这个电影名称再合适不过:9个来自不同背景的陌生人,因为不同的目的,一同穿越过茫茫西部荒漠。为了躲避印第安人( Apache )的追杀,这一趟旅途危机四伏。神奇的是,尽管在这一部只有一个半小时的电影中,倒数二十分钟的时候才上演了印第安人和主人公们的追逐枪战戏,但是观众却在电影呈现的各种幽默的人物表达和迫近的危机之间兴致盎然。当看到被印第安人洗劫过的村庄,那位躺在地上死去的妇女,恐怖的气氛逐渐笼罩在人物心头。这场经典的追逐大战实在令人兴奋,一方面得益于前面的铺垫,观众会非常担心车内角色的安危(男人要被剥头皮,女人会被侮辱);另一方面,好莱坞实景拍摄(美国纪念碑谷)和合成影像结合,让人身临其境,颇有种恨不得“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的逃跑决心。
《关山飞渡》的音乐风格体现了1930年代经典好莱坞配乐的特点:以改编的民歌(Folk Song)为主基调;在剪辑衔接处通常使用音乐来弥补;一些人物动作处体现了米老鼠式(Micky-mousing)配乐风格(医生 Doc Boone (Thomas Mitchell) 与妓女Dallas (Claire Trevor) 一同走向小镇的酒馆)
马车小小的封闭空间成为了故事展开的完美场所,《八恶人The Heightful Eight》的开头似乎也致敬了这样的情节。在这一路上我们可以看到诸多有趣的话题:1.印第安人与白人殖民者的殖民与反殖民、种族主义(在《我不是你的黑鬼I Am Not Your Negro》中James Baldwin正是借用了《关山飞渡》的经典枪战追逐片段来控诉种族主义:白人在电影中被描绘成英雄的模样,保卫自己的家园,而实际上他们是在对这里的原住民进行殖民和屠杀);2.阶级差异;3.歧视与偏见,等等。
不得不赞叹这部1939年的电影在服装、构图方面都相当精致:
“绅士”与淑女的打扮一下子与逃狱为父报仇的Ringo Kid(John Wayne)和 Dallas形成了鲜明对比。
最后,终于在这部电影里看到了经典的西部英雄John Wayne的形象,曾读过文章说John Wayne所塑造的西部硬汉形象甚至一度鼓舞了二战时的美国士兵。
在电影的结尾,医生和行车护卫Curley(George Bancroft)也不忘送给这对新人一句话:“They are saved from the blessings of civilization. 他们获得了来自文明的恩赐” 。Ringo Kid帮助拯救了众人的生命,信守诺言,并承诺给Dallas新的生活,而Dallas也用自己的善良赢得了他人的尊重,于是他们得到了来自文明对他们的奖赏。
综上,在这部电影中,信念与质疑,爱情与欲望,偏见与傲慢都一并淋漓尽致地体现了,而最后人们用实际行动捍卫了自己的尊严和信念,建立起了互相的信任,向新时代寄予了美好的愿望。从各角度来说,都堪称西部片里的经典。
第一部约翰·福特。荡气回肠的同时还感受到了专属于福特的浪漫气息。剧本精巧,几场室内戏人物众多却不厚此薄彼,分配恰当,矛盾、冲突、和谐、都随着剧情的展开有序进行,丝毫不多余冗长。后半段的荒漠追逐戏精彩到无与伦比,考究高超的调度以及变化多端运的运镜都无可挑剔,最后的决战当然浪漫武侠化
黑白影象的迷人之处。马车上的每个人都塑造的真实无比:探长机智尽责胸怀宽广;妓女妖艳善良渴望真爱;牛仔艺高胆大重情有意;医生贪杯玩世暗藏性情;车夫单纯可爱心直口快;妇人清高在上痴情隐忍;赌徒的心机、孔雀先生的碎碎念、银行家的此地三百两。夜晚牛仔告白一段,镜头经典无比。
与装酷的西部片相比,这个片子里的人直率,乐观,说话短促有力,绅士的礼节传统很好的保存了,价值观基本属于纯爷们儿的。人物个性鲜明,关系复杂有序。镜头语言明快有效,保持悬念,有大片气质。马车大战真的很精彩……
似乎也只有在最顶端时期的西部片,才能有和印第安人有除草般的描述(所谓文明与蛮荒的边界特质),二战后,民族大熔炉开始逐渐淡化这些政治不正确了。
【B+】真是一部牛逼的片子。群戏表现极佳,对于每个人物的塑造与刻画都恰到好处,并让人印象深刻,同时也让人物的选择时刻推动着剧情的发展与走向。能把难度这么高的群戏电影拍的如此之顺畅,可见导演编剧功力之深厚。最后后半个小时真是高潮迭起:盐滩上那场疯狂的追逐战,在那个什么都要自己上的年代可真是无法想象的刺激与危险(我敢说mad max4绝对有受到这一段的影响)。而最后的复仇也相当痛快,电影内外的时间保持了惊人的一致性,由此可见导演对于影片节奏把控的出神入化。
后世西部片的范本,里程碑之作。首次使用实景拍摄,马车追逐枪战戏在今天看来仍然精彩绝伦,高难度的高速和全景镜头、跳马越轴、低机位仰拍。9个人物塑造得有血有肉,鲜活立体,重重矛盾冲突加上马车密闭空间,全片张力十足。夜景布光。省略决斗场面。室内戏的封闭式构图和对纵深的运用。(8.5/10)
约翰·韦恩:"我不是一个动作(action)演员,而是一个反应(reaction)演员“,约翰·福特通过反应镜头来塑造约翰·韦恩的形象。——彼得·博格丹诺维奇
西部片典范;人物架构极其好,性格迥异,阅历不同,好故事就这么产生了,迸发出无穷火花;室内布光,室外风光,枪战运动镜头,都具有前瞻意义。
第一部实景拍摄的西部片,大气磅礴,又不乏细腻之处。本片基本是群戏,约翰·韦恩只是配角,医生才是最出彩的,奥斯卡最佳男配实至名归。影片三分之二都是旅程中的戏,靠的是角色互动撑起戏剧性,感觉昆汀的《八恶人》很可能受本片影响。角色各个鲜明生动,就连那个说话不多的赌徒都非常有戏,他临死那句“请你转告某某法官,就说他的儿子……”颇让我动容!赌徒与少妇之间若有若无的吸引,或者说是某种信任,刻画得恰到好处。整个旅程的辗转并不让人感觉乏味,同时它又像在不断聚集能量,让那个人人惧怕人人挂在嘴边的“Geronimo”突然出现,把最后十几分钟惊心动魄的马车追逐枪战戏推向了高潮!这一段的全景与近景快速切换、低机位仰拍高速奔马等技巧令人咋舌,简直不像1939年能拍出的动作戏!前面部分外景的宏伟风光与内景的出色打光也令我印象深刻。
一个有趣现象:黑泽明与莱昂内,这两位深刻影响好莱坞的非美大导所共同尊崇的对象恰恰来自好莱坞本身——约翰福特。那么新好莱坞这一代为什么在尊师循道上要舍近求远绕了个大弯?……或许与政治正确以及好莱坞主导权的演变有关。
后半段实在太精彩了,臣服在尊福脚下。节奏时而疯狂时而安静得空气都凝固,而且这是个说话十分算话的导演啊,他说给我十分钟,电影真的十分钟就结束了!😂原来Mad Max狂暴之路的故事原版就是这里来的,虽然它启发的绝不止这部,而是无数的电影
#北影节留影#西部片抗鼎之作,观感尚佳,《羊脂球》与《正午》的结合体,那时John Wayne酷帅水嫩,在米国荒凉的大平原上惊险追击的场面挺经典,不过人物关系错综复杂了些,反倒不如简单直接点舒服,而且为什么把印第安土著描绘成见人就杀的土匪?目测也是种族偏见在西部片的幽灵。
好片子就能搁后半夜看,不仅不瞌睡,反而看得来精神了。导演Vincent Sherman:编剧Dudley Nichols告诉我,他写的<关山飞渡>是莫泊桑一篇故事的变体。将已有的作品变换成自己的新作没什么丢脸的,你会吃惊地发现许多不曾注意的东西。不久后我制作了影片<不忠>,它很成功,实际就是<香笺泪>的变体。
前半部,行驶中的驿站马车就像一个小社会,每个人的个性都是那么鲜明而饱满,矛盾对立无处不在,尽是张力;后半段,力战原住民拍得惊心动魄,经典的西部复仇桥段味道十足;大量实景拍摄,全景和高速运动镜头,夜景的打光,纵深的使用,人物的站位,约翰·福特这部西部片真是太先锋也太精彩。
在CC城中村的房中看了修复版,画面很美,镜头处理得很好,人物性格安排和演员表演都不错。1939年已经可以如此杰出。
9.2;约翰福特的时间观:John Wayne向警长请求十分钟的时间,从这一请求生效开始直到警长再次出现提醒John Wayne时间已到,(影片时间)基本刚刚好是十分钟
美国西部片的代表作,改编自莫泊桑的《羊脂球》。马车中的九人构成了一个微型社会,每个角色都性格鲜明,而且在这趟旅途中都能看到变化的弧光。大环境下的驰骋颇有西部牛仔的江湖气,决战的全景拍摄以及高难度摄影至今都很难做到有如此高的完成度。摄影机在车顶上的视角加强了观众的沉浸感,频繁的交叉剪辑也让节奏愈加强烈,最后通过传神的“最后一分钟营救”,让整个马车的人脱离险境。马车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中驰骋,镜头一摇,近景处出现大量的印第安人在注视着眼前的马车,在一个镜头之中形成蒙太奇,仿佛在预示着印第安人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经典西部片的意识形态在如今看来大多是偏颇的,观众只能看到印第安人对美国人的进攻,却并没有说明他们进攻的缘由,仅仅沦为了一次野蛮对文明的偶然袭击。
1939年,John Wayne想带着羊脂球去边境组一个家庭。1956年,John抱回了侄女,面对团聚的家庭,转身走入沙漠。
1、电影特效高度发达的今天,本片的动作场景不再惊心动魄,但不论从角色塑造还是节奏控制方面,本片依然是当之无愧的经典!2、更为难得的是,主角几乎个个都有魅力光环,美系老片真是标准治愈系;3、看约翰福特的画面有种黑泽明的感觉,尤其是光影的运用群像的布设,应该是前者影响了后者吧【9↑】
不仅刺激的平原追击与黑色电影般的小镇决斗值得膜拜,两位性格丰富的女性角色也对电影整体的平衡起到了不容小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