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前几天,有读者特地点名,可不可以讲一下大鹏的新片《吉祥如意》。
巧了,这也是我岁末最想看的电影,我抓紧最后的排期,直奔影院。
看完我只有一个感觉——
大鹏这次太勇敢了,他把自己作为自然人,不是导演,不是演员,就是一个家庭中最普通个体的自己,撕裂了给所有人看。
农村故事、素人演员、晃动镜头,大鹏所有的作品中故事最土的作品,暴露的大概是他自己闯荡娱乐圈这十年,也不敢面对的伤痛。
也是我们所有人,马上要去面对的,爱与怕。
(《吉祥如意》虽然只有80分钟,却出其不意地在豆瓣拿下8·4的高分成绩,成为2021年国内院线第一口碑佳片。)
02
影片的第一部分是《吉祥》。
对,就是大鹏在金马奖获奖的短片《吉祥》。
电影的开始,像片名一样,热热闹闹。
兄弟姊妹五个人在东北的老家齐聚,想陪重病的老母亲过个团圆年。
大家忙着打扫、贴窗花......甚至还为母亲去请教“高人”如何挡灾,好让老人的病能好起来。
结果,还没等到过年,老母亲就忽然离世了。
春节,是中国家庭最注重的传统节日,但当它与葬礼相遇,个中滋味,复杂到难以言说。
这次回老家的后辈中,丽丽(由演员刘陆扮演)是最特殊的,因为她已经十年没回过老家了。
是的,这个丽丽是扮演的,但除了这个演员外,整部电影,完全是真人真事。
影片中的姥姥,就是大鹏的姥姥,三哥就是大鹏的三舅,大鹏的父母也出现在影片中。
大鹏特意选了一个和丽丽非常相像的女演员,除了戏剧功能之外,也是为了让十年没有见过孙女、没有见过女儿的姥姥和三舅开心一下。
丽丽是三哥王吉祥的女儿,王吉祥没得病之前是家里的顶梁柱。
他托人找关系,把最小的弟弟从边远地区调回来,家里的好东西从不吝啬,精米白面一袋一袋送给兄弟姊妹,把二哥孩子的户口办进城里......
唯一的女儿丽丽,也被他溺爱到不行。
但十年前,王吉祥因为脑膜炎成了痴呆症患者,妻子执意离婚,带着丽丽离开。
王吉祥几乎净身出户,十年里他一直在老家与母亲相依为命。
找不到母亲的时候,他会发疯,到处去找母亲。
母亲忽然离世,没有人顾得上王吉祥的悲伤,因为一个老年痴呆患者,应该由谁来照顾,才是大家的“心病”。
按道理来说,女儿“丽丽”接走父亲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十年没与父亲见过面了,“丽丽”的记忆全停留在小时候父亲发病,追着她打的噩梦中。
两个人见了面之后,根本看不出亲情,“丽丽”觉得父亲陌生,而父亲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的“丽丽”是谁。
大鹏设计了一场戏,“丽丽”在老家的集市上为父亲买帽子,农村的东西本来就不贵,她还是挑了一个便宜的。
她对父亲的关心,更多的是一种责任,是一种“你应该给他买”的人之常情。
更何况,“丽丽”也是在外打工的孩子,她除了要养活自己之外,还有自己年幼的孩子要照顾。
所有的鸡零狗碎摆在她面前,她不想把父亲接走,也没能力把父亲接走。
除夕夜,大家摆上了酒,摆上了菜,一家人盘腿而坐,在窗前过年。
窗外是鞭炮、礼花的喜庆,但刚刚办完丧礼的一家人开始了一场“鸿门宴”。
没有人能轻松,因为母亲去世之后,三哥就成了这个家最大的问题。
简单的寒暄祝福之后,大家开始讨论三哥的去留问题。
兄弟姊妹们说来说去,就觉得三哥留在柞树村是最妥当的,毕竟待了这么多年。
但一直照顾他的二哥忽然就激动了。
一个“午睡时经常踹门,天天吵着找妈”的人,他说他受够了,这次一定要把老三送走,就想图个清净。
有人说:“一个人养四个人不行,四个人养一个人怎么就不行了啊,非要让别人看笑话吗?”
但事实证明,真的不行。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从母亲的丧葬费,到老家的房子是谁的,最后甚至说到外姓人不能插嘴......
气氛凝重到让人窒息,一直以来一团和气的一家人甚至开始飙脏话......
这个时候,“丽丽”忽然跪下:“二大爷求你别说了,我给你磕头了,我对不起你!
但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没完。
于是,就有了电影的下半部《如意》。
03
《如意》中,真丽丽,居然回来了。
她和大鹏坐在镜头后面,笑呵呵地说:“她(刘陆)还真有点像我诶。”
在《如意》中,王吉祥认得女儿,两个人在一起也并没有太多的疏离,甚至还非常亲密。
但这种亲密,很多时候,也只是停留在表面,印象特别深的两场戏。
在剧组会议上,刘陆一言不发,中途突然表情严肃地离开,另一边的真丽丽则低头刷手机。
年夜饭那场戏中,大家你呛我我呛你,吵成一片时,假“丽丽”,演员刘陆忽然磕了一个头,逃到隔壁房间一边低头抽烟,一边哭。
而此时的真丽丽,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低头刷手机,她自觉跟这个场景保持距离。
到最后,刘陆终于绷不住了,问丽丽: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十年不回家。
丽丽面无表情,没有回答。
第二场戏,是《吉祥》中,那场冲突四溅的年夜饭戏份。
在《如意》中,我们看到这场争论的后半段,二嫂因为愤怒离席走人,兄弟姊妹差点打起来,导演大鹏叫“停拍”去劝架,场面乱成一锅粥......
如果说《吉祥》已经道尽了人间冷漠,那么《如意》就是把冷漠又结了一层冰,雪上加霜。
整部电影里,最惦记家人的只有三哥。
(三哥最惦记的人是母亲,一会儿见不到就要去找,母亲的葬礼上,他像是清醒过来,一直流眼泪。他嘴里常常说两句话“文武香贵”“一二四五”。这两句,都在念叨兄弟姊妹,前面是名字,后面是排行。空缺数字是他自己,排行老三。他最喜欢唱的歌:“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筷子洗洗碗。”)
因为他的智商只有几岁,像个小朋友。
是啊,最惦记家人的人往往都是小朋友。
不是因为小朋友天真、善良,而是因为他们没有工作压力、不用买学区房、不用照顾孩子、不用养育老人、不用反复对比今天买白菜还是买油麦菜......
一次最传统喜庆的节日、一场最应该庄重、有情义的葬礼却解构了这个家庭,何其讽刺。
04
《吉祥如意》首映的时候,大鹏出现在中国电影资料馆的展映厅里,影评人奇爱博士站在他旁边,观众提问——
作为一部商业片导演,为什么要拍一部这样的影片。
大鹏沉默了,或者说,怔住了,他无言以对。
它太文艺了。
《吉祥》是大鹏试图拍摄的作品,而《如意》却把大鹏本身也变成为了作品的一部分,后者是对前者的一种解读和解构。
《吉祥如意》这部电影的拍摄初衷很突然。
拍《缝纫机乐队》时,影片中的大吉他雕塑需要半年时间来完成,他利用这个时间带着剧组回老家。
想看看姥姥,顺便拍拍姥姥家的过年日常。
在和影片中的唯一一个演员刘陆(饰丽丽)交流时,他说:“我想看看姥姥过年的时候,怎么起床,怎么忙活年夜饭,怎么为子女的到来而喜悦......”
想为家人,为姥姥留下一段温馨的回忆。
他理解的《吉祥》是拍一种“天意”,因为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吉祥》在台北金马影展上获奖时,大鹏在台上说:这个奖,献给我姥姥,我很想你。
但没想到,丽丽真的回来了;没想到,还没过年,姥姥就忽然去世了。
一整队的剧组跟着大鹏在这个东北的小农村忽然失去方向。
但后来,他反应过来,这正是“天意”,所以,他干脆就接着往下拍,拍三舅的故事,三舅是比姥姥更有故事的人物,于是,就有了《如意》。
本来拍团圆,最后拍到死亡。
本来拍设计,最后拍到了真相。
大鹏说,拍完《吉祥如意》,他理解了一件事:“天意”要告诉他,我永远比你大。
电影里有个细节我特别难忘。
大女儿在母亲的葬礼上哭得死去活来,“再也没有妈”的哭声直扎人心。
但在除夕夜,她也能笑脸盈盈地为大家送祝福,并坚定地说,柞树村永远是我们快乐的大本营,一定要常回来聚聚。
但送完祝福之后,她在采访中说了真话——“树倒猢狲散,我们肯定不可能再聚起来了。”
我们在家庭里,到底要扮演多少角色,而多少亲情,是我们真的有力量去直视和珍惜的。
姥姥的忽然离世,让大鹏从幕后跑到台前,变成了丧葬队伍的一员。那个时间的大鹏真的特别沧桑,像是老了十岁。
他说了一句话:我们在外打拼,满脑子都是理想和金钱,没想过家里的事情,但一回到这里,你脑子里就只有这里的事情了,走都走不出来。
为什么“过年回家”,是每个中国人心底的爱与怕?
家庭对中国人来说太复杂了,里面有最深的依赖,也有最深的恐惧。
因为,很多时候,我们宁愿选择性忘记。
但家人,偏偏又是人生到最后,也无法忘记的东西。
这是永远无解的话题,就像那句感悟,天意永远比你更大。
写完这部电影,就要开始写贺岁档了,这是鼠年最后一部写的电影。
写它,是为了安抚每个已经在路上的人,告诉你们,你的复杂感受和种种纠结,我都懂。
最后,祝福大家牛年大吉,吉祥如意,过个好年。
大家好,我是杉姐。影评人、编剧、导演、教师小姐姐一枚,公号《杉姐影院》创始人。作品散见《幕味儿》《豆瓣电影》《第十放映室》《电影烂番茄》《武志红》《遇见张小娴》《外滩The bund》《灼见》《大象点映》《独立鱼》《伊姐看电影》《世界华人周刊》等公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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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都挺好
说下这个片子,大鹏导演的《吉祥如意》。
前半段《吉祥》是一个完整的短片,后半段《如意》是从另一个角度,对前半段背景的补充说明,让观众以更清晰的角度,了解这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去窥见突发事件下一个大家庭的全貌。
但这部《吉祥如意》最大的功效不是这个形式,而是在此形式下所呈现的内容:
以拍摄一个家庭为起因, 真实素人与演员的混搭,混淆了记录片与故事片的界限,亲情维系与人情世故的融合,原生家庭的阴影与传统孝道的延续,都在前后对比下格外突出。大鹏这次角度很清奇,前半段“带入情感”让你感同身受,后半段“走出情感”让你清醒一下:这么典型的中式家庭
去年看过,首映后二刷了,更新了2.0版,加之之前排版有问题,重发了一遍。
纪录片领域有个著名的假设,说的是,当摄影机对准一个人的时候,仅仅是对着拍,只要他意识到你在拍,即使你不提任何要求,这个人的行为,也会因为你的拍摄而发生一些改变。你以为你在记录真实,但当你拿起摄影机的那一刻,就已经干预了一些真实。
所以《吉祥如意》在我看来还是一部基于真实事件的剧情电影,同时又让人在虚实之间徘徊。
先来说《吉祥》。大鹏用记录的形式拍摄故乡的家人,却有刘陆这名演员的存在,饰演大鹏三舅王吉祥的闺女,也有着剑拔弩张的家庭内部大撕逼。
个人挺喜欢这部短片的,一直觉得该片的实验性很重,并且可能是有剧本的。所以俺觉得该片基本属于“伪记录”形式的真人秀,记录真实,但有着“演绎”的成分。
而看完今日的全片,听了导演的阐述,也了解整个电影拍摄和动机的来龙去脉:
大鹏在东北拍摄《缝纫机乐队》的时候,有了回到故乡拍一大家子人回家过年的想法,毕竟大家庭天南海北,很多年没有重聚了。尤其是想拍自己的姥姥,并且想以此为主题做一部电影。(大鹏说,原定片名就叫《姥姥》)
该片的初衷就是一部基于真实事件的剧情片,因此找来了演员刘陆,她最早扮演的是大鹏自己——姥姥的外甥女,一个北漂多年回到家乡的新时代女性。
结果出事了——老人的意外离世,本来一家人团圆,变成了丧事,用片中大鹏的话来说,也算“天意”,正好让全家人回来了。
三舅王吉祥因中年得病,脑子痴呆,与母亲相依为命,离异后其女儿,也就是大鹏的堂妹丽丽跟了娘家,已经10年没有回这个所谓的“家”了。所以发生了变故后,该片主题也改了:“捕捉对象从姥姥变成了三舅,刘陆也就从我变成了三舅的女儿丽丽。”
东北小村落原生态的生活片段,以及北方农村的丧葬习俗,茫茫冬日色调与返璞归真拍摄手法,为《吉祥》带来了生活化的质感,再加上对家人的访谈,让观众了解王吉祥的往事,以及这个大家庭过去10多年,还有大部分冷静且克制的情感,你可以将其看做是真实纪录片。
而演员刘陆的参与,她在片中素颜扮演丽丽,某种程度上又是演出来的,她提供的是对家庭话题和走向的引导,尤其是争吵中那场哭戏,不管是真正入戏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直接这段真实的争吵场面让达到高潮。
这是演员存在的功劳。让这起事件,呈现出故事的要素:即角色、悬念、情绪、细节。
在后半段《如意》中,能看到导演大鹏与刘陆状态的引导,就是让她以外人的身份,参与到家庭的事件中,也让《吉祥》有了演绎的成分。
《吉祥》的实验性就在于,模糊了纪录片与故事片的界限。
作品最为深刻的地方,就是葬礼之后一家人的年夜饭,话题就是痴呆老三的王吉祥该怎办,以前是老二两口子在照顾,因为一大家子唯一留在小村里的就是老二,住着老妈留下来的房子,负责照顾老妈以及三弟,这么多年确实吃了很多苦,老妈过世之后,痴呆的王吉祥还能留在这里吗?
我相信这一段内容不少观众,尤其是80后会感同身受。因为自己的父母辈在计划生育之前,几乎每家都是七姑八大姨的,而这样的矛盾点就是各家如何赡养老人的问题,非常现实。
PS,毫不夸张的是,我家就这样,我妈姐弟四个,我姥姥老年痴呆,为了赡养老人这件事,各家都有了裂痕,好在我们家都住在一个城市,不像片中这家天南海北的。
我想很多80后家庭或多或少都会遇到这个问题,但这恰恰是也是《吉祥》“演出来”的地方。
因为真正的情况是,很多大家庭,遇到这个问题,嘴上说着碍于血浓于水的亲情,但实际上能推脱就推脱,根本不想面对这个事情,会找出各种借口,好点的是走绥靖策略,差一点的就老死不相往来,很少如片中这样,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把这件事摆在台面上争论。
所以,《吉祥》这段,就是把日常家庭中,每个人肚子里想说的话,但又抹不开面儿说不出口的话题,摆在台面上演了出来。
《吉祥》最终没有结局,王吉祥依然是念叨着“文武香贵”,天天吃包子,一天几包烟的闲逛,最终这个家庭的结局,会变成当代版的《化蜡扦》吗?
化蜡扦:传统相声,狠心人家三个儿子均分了亡父的遗产后,都不赡养老母。女儿给老母出主意,加称有私房金银。利欲熏心的三个儿子争相供养老母,百般逢迎;母去世后,又大办丧事以示孝顺。结果,发财美梦落空,反被世人耻笑,刘宝瑞、郭德纲都说过这段。
大鹏说,该片拖到现在公映是因为《如意》自己剪了很多年,因为自己与家庭的联系很深,尤其是姥姥。所以处理那些素材的时候,心情是很沉重的:这对我稍微有些残酷,我需要一次又一次回到那个冬天的情绪,面对亲人的离世,和葬礼与争吵,经常剪着剪着就剪不下去了,所以一直到今年年初,才完成了这部分的定剪,而距离拍摄,不知不觉,已经四个春节过去了。
演员刘陆在饭桌前哭着跪谢的场面是真情实感吗?最起码从《如意》的侧写中,我们可以看到,演员离开饭桌之后,确实情绪产生了很大的波动,不管是不是演出来的,可以肯定的是,入戏了。
而一旁的原型丽丽,却自顾自的玩着手机,二者对比,摄影机背后的真实就在于这里。
从《如意》我们能了解到这起事件的来龙去脉,也能发现,原本十年没回来的丽丽(电影中并未交待回来的原因),竟然回到了这个阔别许久的“家”。这就产生一个冲突,饰演丽丽的刘陆,与真实的丽丽,二者同框。
有个细节,《吉祥》中刘陆说,自己16岁的时候,犯病的父亲天天打自己,导致自己都不敢进屋,躲在母亲后面,这应该是来自原型丽丽的口述,再由演员进行表达。
而《如意》中,演员与原型对谈的时候,刘陆就问,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10年都不回家?
这就产生上半部《吉祥》没有涉及到的一个话题:家庭对孩子的影响。前半段只是表达家庭琐事,后半段则从另一个角度,去审视丽丽的身份问题。
丽丽为什么离开这个家庭的真实原因,我们无从得知,但《吉祥》中从对家庭每个人的访谈口中我们了解到,丽丽是因为年纪小,她妈妈叫她在法庭说了对爸爸不好的话,导致爸爸净身出户。可以确认,多年没有回家的丽丽,与这个家庭的情感维系,几乎已经断了。
前不久有个比较火的词就是“原生家庭”,咱们可以设身处地的去考虑一下,家庭离异,跟了母亲,远离故乡在外面生活了长达10年之久,也有了自己独立的生活,很显然,在她心里,这里已经不是叫做“家”的地方了。
10年都不回家?这个问题其实应该问:”你来这干嘛?“
所以,面对刘陆的质问,以及家人争吵时丽丽的平静表现,能说丽丽是冷漠吗,当然不是,实则是一种无助和回避,因为她已经不知所措了,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已经很陌生的家庭,以及面前这一团因自己父亲而起的冲突。
已经离家多年的她,已经无法弄清楚自己在这个家庭处于什么位置了。如何赡养王吉祥的问题,连这个家庭的大人们都在逃避这个话题,更何况已经跟这里情感很淡的她呢?
二者前后的呼应,让《吉祥》这个原本碎片化的情节有着更深层的意义。这也是我说,为什么《如意》是对《吉祥》的解释说明的原因。
《如意》的特色就在于,从另一个角度的补充,让观众不会带入情感,而是强制性的以第三者视角去冷静观察这个家庭的现状。前半段让人带入情感让你感同身受,后半段给你来一盆冷水让你清醒一下:这就是令人五味杂陈的家庭啊。
想起了小时候看《今日说法》一个典型的案例,一个穷得叮当响的人,被迫要接纳并赡养一个莫名其妙的母亲,因为,当年母亲生下他之后就跟别人跑了,他根本没见过自己的妈,只是与父亲相依为命长大,多年之后这个所谓的妈找上门来,让他养活自己。后来法院判了,因为血缘关系,这个人必须赡养自己的母亲。当时节目组采访街坊,街坊一致认为这孩子没有义务赡养狠心的母亲,但没辙。这个案例我记忆犹新。
纪录片的使命是呈现真实,但往往彻底的真实很难为被纪录下来。所以我们可以把《吉祥如意》理解成是使用了纪录片语法去拍摄的一部剧情片。
从参与者和旁观者两个不同的角度记录同一件事情,有着演员的引导,亲人们剪不断理还乱的争论,却有着演员真实情感的流露,而银幕前的我们,只能心情复杂的审视家庭这个千百年来共性的无解话题。
“这个家庭将来还会像这样聚在一起吗?”“我想不会了”。
聚餐的时候,朋友说:“看了《吉祥如意》,大鹏的姐姐可能会去告他。” 为什么告他?出于强烈的好奇,我们去看了这部电影。 讲真,如果是抱着对《煎饼侠》和《缝纫机乐队》那样的喜悦期待来看,可能会以为进错了厅; 但这是一部非常独特的电影。 电影分两部分:《吉祥》——短片;《如意》——短片幕后的故事。 讲的是大鹏自己的家事,真实故事,以纪录片形式拍摄。 为什么朋友会觉得大鹏姐姐会去告他呢🤔 0⃣️ 因为《吉祥》里的故事讲的是: 大鹏三舅脑子烧糊涂了,在女儿15岁的时候和孩子妈离婚了之后,孤身一人跟着姥姥在二舅家生活。 舅舅糊涂了,只记得家里兄弟几个,一直念叨着:文武香贵(兄弟们的名字),一二四五(排行,除了他自己)。 他不记得女儿,说起女儿的时候就说“庆屁”。 三舅在家人口中,是一个好人,好兄弟。 为了家族,尽心尽力。脑子没坏的时候,当兄弟没人比他更尽心。 三舅只是一个保卫科科长,却把哥哥家的两个孩子户口都弄到了城市; 弟弟被分配到特别远的地方,他想尽办法把弟弟弄回了城里; 大哥去找他的时候,家里的油米面都让大哥整袋整袋的往家里拉,说哥哥家孩子多。 姥姥去世之后,二舅不愿意再照顾三舅了。 二舅妈每天给三舅做包子,任劳任怨做了20年,但确实影响生活,气不顺。和二舅结婚20年,闹了18年离婚。 其他的兄弟,不想把三舅送去精神病院,但也没人接手; 而舅舅唯一的女儿王庆丽,21年就判给了妈妈共同生活,10年都没回来看过他,更不用说接走生病的三舅。 大鹏把这段真实事件,拍进短片《吉祥》里,到最终也没有给出答案。 1⃣️ 《如意》是《吉祥》的幕后,看到真实拍摄时的情形,比《吉祥》更让人觉得无奈和冷。 《吉祥》里,所有的人都是本人出镜,除了饰演三舅女儿王庆丽的演员刘陆。 原本大鹏不知道王庆丽会回来,所以找了演员。 而回来的王庆丽,还是像个局外人。 她十年没有回来,当刘陆都忍不住问她,为什么10年没回来? 她答不出来。 问为什么不接爸爸回去? 她给出的理由是曾经也和她妈商量过,觉得妈妈照顾会更精细一些。 这分明是一件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因此看上去是个十足的借口:妈妈都已经和她爸离婚21年了,怎么可能会照顾他?她作为女儿,为什么没有自己照顾爸爸? 更让人齿冷的是: 在舅舅们真实的讨论应该如何安排三舅的时候, 演女儿的刘陆在里面真实地崩溃了,从屋里钻出来,哭了; 而真正的女儿王庆丽,却坐在另一间屋里,事不关己地玩手机。 这一些,足够让她遭到指责。 这,就是朋友觉得姐姐王庆利会去告大鹏的原因。 2⃣️ 看我看电影的时候,和朋友一样带入了整个故事的逻辑,觉得女儿太过冷血,让人齿冷。 而朋友@心理师肖雪萍 却说:这个故事有一些本真没有被还原,有一些角度被忽略了。 2⃣️ 首先:在前妻心里,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丈夫?带给她的是什么生活? 三舅的前妻是一个医生,穿白大褂的;而三舅是一个保卫科的科长。 他们本可以有很好的生活,可是她的丈夫却把大部分的时间、精力、金钱,奉献给了自己的原生家庭。 在那个年代,以他的保卫科科长的能量,想要把兄弟家两个孩子的户口弄到城里,把被分配到边陲的弟弟弄到城里来上班,这需要花费非常多的钱、时间、精力,那么意味着,他花在自己小家庭里的时间和精力会特别少。 如果家里总共就3万块,他给了原生家庭2万8,家里就剩2000,而这2000完全不够生活,妻子该怎么办?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受到严重的剥削和忽略? 而这不是一次两次,这个男人,做了一二三次,只要原生家庭有需要,他还会继续这样做下去。 3⃣️ 其次:在三舅女儿眼里,这是个什么样的父亲? 他生病了之后打女儿,女儿在家连拖鞋都不敢穿,只能穿着鞋子以方便随时可以跑。 父亲,是一个让她感到恐惧的人。 (对此我表示了质疑,我说他兄弟曾经说过,他特别宠女儿。 心理师朋友问我:那既然他兄弟和他都没有和一起生活过,怎么能知道她特别宠爱女儿呢? 同样的一件事情,自己的感受和外人的感受很有可能是两样的。) 4⃣️ 另外,他女儿10年没有回过家。 这很反常。 天下可能会有不爱孩子的父母,但是孩子天然都是会爱父母的。 如果她10年不回家,说明这个父亲没有让她觉得自己被爱。 尤其是一个把自己的大部分时间、精力、金钱都花给自己的原生家庭的人。 他可能是一个好儿子、好弟弟;但他不一定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 是从孝顺这个角度来解读,他的确做到了; 可是从他的小家庭角度来解读呢?他亏欠太多。 5⃣️ 最后:这个男人,自己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他生病之后,智慧退化,只念叨8个字,文武香贵,一二四五。 他只记得兄弟们的名字和兄弟们的排行,却从不提自己。 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忘了自己的人。 他活着,就是为了反哺原生家庭,是一个付出、牺牲到连自己都会忘记的人; 他拿什么去爱自己的小家庭? 6⃣️ 谈及至此,感觉已经不止是在谈电影。 我反问自己:生活中,有多少时刻,仅仅是听了一件事,看到了这个故事真实的一面,就被带入进去,而完全没有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过问题? 一件事,原本就有多个角度。 A面是真实的,不代表B面是虚假的。 如果多问几个为什么,多试图去看看这个人物反常的地方,或许就能看到另一个解答。
大鹏的《吉祥如意》成片方式有些特别,先是有了短片《吉祥》,后续增加了《如意》(即拍摄《吉祥》的幕后)扩展为长片在国内院线大规模上映。《吉祥》采用近些年流行的伪纪录片形式拍摄,且是私人化的家庭影像,是传统意义上的小众电影。作为一部40多分钟的短片,《吉祥》在金马影展和电影资料馆放映过,大鹏顺势把幕后故事经过处理成《如意》作为影片的后半部分,一下子一部两段式的电影就诞生了。但影片上下部分内容的相通性、一定的互文关系,倒是不会显得影片割裂。大鹏很巧妙的用观众的提问连接起了影片的上下部分,过渡顺畅。总体而言,伪纪录的方式、专业演员进入真实环境表演、上下部的“电影”和“幕后”的互文关系都是很好的电影形式,值的肯定,甚至算得上是某种程度的实验或者创新之举。
不管是无心插柳、灵光乍现,还是刻意为之、早有准备,《吉祥》的幕后影像其实素材足够多,剪辑成一部电影绰绰有余,将《吉祥》加长的想法很快就成为了现实,所以说幕后素材还挺重要,发碟可以成为附加花絮,也可以把短片扩展变成长片(没有批评的意思)。然而,在口碑一路走高,且家庭片是我钟爱的电影类型之一,怀着期待之心去观看这部电影反而有些失望。无法与电影中的手足纠葛共情,相反,大鹏导演的创作方式让我感到不适。下文将解释这种不适感产生的原因。
下半部分《如意》中,大鹏解释拍《吉祥》的动机是想拍姥姥过年的日常,却遭遇姥姥去世,所以转而拍摄三舅王吉祥。但是如果只是想拍姥姥的日常,为什么要成立一个庞大的剧组?而显然这是一部周密筹备的安排,还事先请了专业演员加入。如果是私影像,大鹏完全可以自己拿着DV/相机/手机拍摄,非要那么兴师动众吗?庞大的剧组,反而增加了所有人的表演性。片中大鹏妈妈的一句话:“要不是你要拍这部电影,这个大家族也不会聚的这么齐。”揭示了一切。说明大鹏提前知会了亲人都回家团圆过年,顺便拍一部家族电影,这其中就包括一个十年未归乡的王庆丽。
大鹏想拍姥姥日常,也许不是真的,但他的野心却的确是真的。一个大家族,《吉祥》中所有人都是自己,却只有一个人例外,即十年未归的王庆丽。显然,王庆丽归家是电影爆点,一个完美的戏剧冲突,大鹏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早早联系了专业演员刘陆来扮演自己的表妹(姐)王庆丽,且第一个镜头即是王庆丽坐车回家的漫漫雪路,所以说王庆丽才是戏眼。大鹏用专业演员去饰演王庆丽,而真实的王庆丽其实回家了,其中目的昭然若揭,他想拍的不是姥姥日常,而是戏剧冲突。而这就必须要利用到自己的家人,利用自己最亲的人的情感。
下半部分《如意》(即拍摄《吉祥》的幕后)的真实性其实也是要打折扣的,成了另一种形式的“伪纪录”。一个是镜头下的人的表演性,另外是作为导演对作品呈现的主导性。这种主导性就是常说的“断章取义”,电影的魔力就是通过剪辑可以呈现出创作人想要的效果,这部电影完全由大鹏掌控,电影会按照他的思路,剪辑素材达到完整。当王庆丽看到监视器里自己的扮演者刘陆,感叹和自己长得好像;当刘陆质问王庆丽为什么十年不回家;当屋里五兄弟姊妹发生冲突时,王庆丽在监视器外玩手机,而刘陆却在给王庆武磕头。大鹏把这些镜头都一一剪到了电影里,这就是作为导演的掌控性。而这点我尤其感到不适,他居然对自己的表妹下狠手,让根本不知道她离家出走的真正心路历程的观众,先入为主的确认了她的冷血。所以我觉得这不公平,该骂的不是王庆丽,而是她的表哥(弟)大鹏。若王庆丽遭到网络暴力,那大鹏真的就是真的罪过了。
电影中大鹏的出场时间少,但基本都是亲人逝去后的悲伤表情,或者是家人争吵的无奈表情,但他却是唯一置身事外的人,这一点更加让人难以理解。哭泣并不能说明你在乎,置身事外却是真的冷酷。当然家人争吵掀桌那场戏,他喊了“别拍了”,但这个场景、这句话最终还是被他剪到了电影里,真的是好一双剪辑之手。家人彻底成为了他电影的道具,可想而知,他是真的太想把这部戏弄好了。其实不太知道,大鹏家人在电影院看到自己会是什么感想。是高兴呢?还是痛苦呢?如果他们对电影的呈现不知情的话,我会觉得他们很可怜,被自己亲近的人利用,被家族里混得最好的人利用,成为一部贺岁商业大片里的主角,让全国、全世界的人看到他们的脸孔。大鹏为了自己的创作,一定程度上算是出卖了自己的亲人,赚了钱也赚了名声。而生活在农村的亲人与城市里生活的大鹏,农民与知识分子,这些对比,总觉得是城市在剥削农村,知识分子在剥削农民,不适感更上一层楼。文艺小片摇身变成商业大片,贩卖家人情感赚取利益,恐怕大鹏这次没那么容易解释清楚了。
《吉祥》得到了赞誉,大鹏萌生了对《吉祥》创作缘由的解答,但是他显然没有回答好那位观众的提问,反而为了追求电影的完美和戏剧冲突,背离了自己的初衷,野心和自恋暴露无遗。当然,作为艺术家,野心和自恋是褒义词。于我而言,如果大鹏将电影停留在《吉祥》就好了,至少是一部很实验的短片,不会越描越黑。
若观看电影的观众没有以上困扰的话,那我会觉得是美好的,可以尽情体会影片中手足间情感碰撞与联系。如果真是这样纯粹,那大鹏这部作品就真的挺好的。
我不想从电影艺术的角度去说谈部电影,因为在整个观影过程中(如意部分及其突出)一直有一种情绪把我带离影片,那就是愤怒。 "过度自我暴露"指的是个体在群体中过度展现深度自我,如情绪、观念等。在心理咨询、团体辅导中咨询师需要积极注意来访者"过度自我暴露”并加以制止,防止来访者在自我暴露中进一步受到心理伤害。 但在《吉祥如意》中,我看到了大鹏的家人、三叔、真女儿正在被迫的进行“过度自我暴露”。最可怕的是这种“自我暴露”不是在心理咨询室或几十人的团体辅导中,而是在全国院线。这种“自我暴露”并不是来访者本人在自愿的、有意识的状态下的表达就是无害的,因为这种心理伤害往往是在无意识中产生的,当事人不了解,甚至连咨询师也很难预计这种伤害的威力。 所以作为心理工作者我感到很愤怒。当我看到女儿在电影中用轻松的笑容防御镜头,当女演员问她为什么十年不回来的时候她沉默(显然即使女演员在扮演女儿,也逃不过自己内心的评价,更何况身处同一个家庭的大鹏)。显然女儿并没有和家庭和解,心理上的重担并不轻,此时她正在被动进行的“过度自我暴露”是对其心理的一种伤害。 电影里有真实的地址,真实的家庭场景,真实的面孔。观众对电影里的真实人物会有什么评价?大鹏的家人知道今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可能会看过这部电影内心会有怎样的改变?这场“过度自我暴露”对观众和当事人的影响程度远远大于我们的想象。 所以我给这部突破心理伦理的电影2分(可能导演及其家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希望不会再有人走进影院看《吉祥如意》。
久闻大鹏躬耕五载的新作《吉祥如意》好评如潮,却迟迟未观赏,昨日看罢,确实震撼,后悔没去院线支持,先欠下一张电影票。没有华丽的视听语言,没有过多的修饰包装,只有一个演员,片中的其他人都是以自己的身份出镜,或者说,他们才是最纯粹的演员。那份纯粹,对同为土生土长的东北人的我来说真实得可怕,甚至有些残忍,可以说这部影片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是狠下心来看的。
拍片的起初,大鹏预想搞一个姥姥过年的纪录片,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姥姥》,他无法准确预料会拍到怎样的素材,按他的原话叫看“天意”,并打算让女演员演自己,观察隔辈女性间的对话,也描述一下东北农村的家庭生活。但是,上天给大鹏开了极大的玩笑,姥姥突然病重,不久便驾鹤西去了。面对这个“天意”,大鹏真是欲哭无泪,但是他下定决心继续拍摄,顺从天意,他将视角转向了人生坎坷的三舅,让演员演他的十年未归的女儿丽丽。也许是机缘巧合吧,真丽丽竟在那年也回来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实验开始,这部电影几乎没有剧本,所有人物的反应都是不可控的,导演只负责发问和记录,所以它无限地近似真实,即便是与真实间那仅剩的的距离——真假丽丽,也通过镜头的记录和对比更加凸显生活的原本面目。最终《吉祥》斩获金马大奖,升级版《吉祥如意》引起极大轰动,很多人惊讶于大鹏的转型,更有很多人质疑这部电影是蘸人血的馒头,只有大鹏自己明白,他宁愿不要这个奖,宁愿这个片子不存在,他只是想拍姥姥过年啊。那个富态慈祥的姥姥再也回不来了。在采访中,大鹏说起拍摄时强在悲痛中打起精神指挥剧组,剪辑时因反复观看处理姥姥后事的视频而崩溃大哭,可以说片子的每一个镜头都凝聚着导演充沛的私人情感,让电影余韵悠长。这种直面残酷的勇敢和追求艺术的执着成就了大鹏,我以前对他也有偏见,但现在我认为与其说是全新的大鹏,不如说是在某个恰当的时机他的情感载着才思喷薄而出。大鹏,还是那个大鹏,好像也不是那个大鹏了。
就影片内容而言,该片顾名思义,分成两部分:吉祥和如意。前半部分“吉祥”主要讲述演员刘陆饰演的丽丽十年后回家参加姥姥葬礼,听长辈们商议奶奶过世后因病而智力行为异常的父亲下一步的安排;后半部分“如意”主要讲述大鹏的拍摄过程,观察戏里戏外人物的反应,演员和真实人物的对比,每场戏背后的真实情况。吉祥是三舅的名字,“吉祥如意”是姥姥生前最爱的一张桃符,更是对儿子的祝福。纵使家人们为了三舅的归宿争得毫不顾及情分,即使在镜头前也撕破了脸,纵使丽丽和母亲生活十年后才看望生病可怜的父亲,但听到神志失常的三舅反复呢喃的“文武香贵,回家看看,明早见妈”和姥姥门上的那幅“吉祥如意”,你就会感到人间有真情,呼啸的北风中也会有那一丝丝温暖。
诚实地来讲,我写此文倒不是因为影片多么的完美和动人,而是因为它勾起我尘封已久的记忆,让我久久不能释怀。片中的三舅和姥姥让我想起了我已故多年的,亲爱的爷爷。生病前的爷爷,精神矍铄,就和片中的姥姥一样,是整个大家庭的核心,他厨艺精湛,逢年过节,亲朋好友齐聚我爷爷家,依稀记得他(我快写不下去了,双眼不知模糊了几次)穿着白色的围裙,陀螺般忙碌着,只见一道道热气腾腾,金光闪烁的佳肴飞上了桌,他的厨艺,就是被同学尊称为厨神的老爸也远不及他。他在外人眼里是个不折不扣的倔老头,却(我**实在写不下去了)对他的小孙女百依百顺,买的滑板车,陀螺,积木堆成小山,送我去学滑冰风雨无阻,一双布满老茧的双手牵着带我每天“饭后三百步”,一起嗅路边沁人心脾的丁香,抱着我摘高处的榆树钱,一起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就像所有人知道的残酷的现实,我一天天长大,他一天天变老。只可惜,在爷爷得脑梗的那一天,我才意识到爷爷老了。他不再充满活力,老伴的去世让他郁郁寡欢,他只有半边的躯体能驱动他前进,心理和生理上饱受煎熬。而且,母亲总会因为爷爷的抽烟和看电视等生活上的隔阂与爷爷吵架,父亲也只是关心他饮食起居罢了,我呢,这个傻傻的不争气的我啊,通常就是静静地看着,或者忙着学习或者和朋友出去玩了,在生命的最后阶段,爷爷就是在他那个小屋里关着灯,一推门,只能看到电视发出的斑驳的光投在他的脸上,愈显的这张脸苍白。渐渐地,我也不怎么去那间屋子了,再见到爷爷,就是他被送到急诊,再接着,就是那张熟悉而陌生的黑白照片了。我虽不是农村的孩子,但和电影里的殡葬场景类似,冰冷的相片旁摆满了花,还有纸扎的小人,牛马,花圈,一排排人嚎哭着,我一时真不知道这么大的阵仗是爷爷的幸福还是悲哀,我记得那些日子我是真的很悲伤,但已经无可挽回了。最大的遗憾,就是听我爸的为了不让爷爷伤心没给爷爷播放他心心念念的,曾经反复念叨想看的孙女上幼儿园时的录像带。我还记得那个录像带有个好听的名字,金色阳光。
就像影片里的这一家,爷爷的后事办完后并没有风平浪静,反倒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影片里是家人们争吵着三舅的照顾问题,我家是财产分配问题,一样的套塑料布的饭桌,一样的高分贝,一样的面红耳赤,让你都震惊他们曾是一奶同胞。依稀记得那天放学回家,门没锁,我悄悄进门,就撞见了这个情景,大人们见我回来,赶快收起怒容,露出笑意,只不过脸还是红的,那场景过了多少年我还记得一清二楚。我不知道他们咋分配的,我只知道性格憨厚善良的老爸真的伤了心,而且是被亲弟弟伤的心。
如今时过境迁,也许紧张的家庭关系会随着时间缓和吧。就像片子中的母亲说的“树倒猢狲散”,我家再也没有那么多亲人在一起团聚了,那个喜庆热闹的年已成为历史,对爷爷的记忆也因每天新鲜的生活封存在脑海深处了。唯一的痕迹,就是大年三十,在热烈的爆竹声中,在皑皑的雪地上放着写着爷爷名字的一沓暗黄的薄纸,我小心翼翼地点燃,点点火星随风飘起,回旋,上升,我总是抬头痴痴地望着,好像火星真地飘到某个神秘的地方,也许吧。不久,在白雪上,除了红红的一片鞭炮渣子,还多了一堆黑乎乎的未燃尽的纸屑。
很感谢大鹏,用影像让我重拾起记忆中隐秘的角落,同样感谢片中所有的人,他们用东北人独有的质朴让镜头下的影像尽可能的真实。看完这部片子,你没办法责怪任何人,二舅二十年如一日的艰辛,丽丽童年的伤痕和北漂的不易,就像我也不该要求我的亲人过多,每个人都有其所难,都有其性格,都有其目的。我只能要求我自己多做点,无愧于心。这部电影记录了东北家庭的酸甜苦辣,让我深切感到了众生皆苦。有道是苦尽甘来,可是为什么开始总要苦呢?可能真的只能苦中作乐了吧,好一点的也只能是苦乐交织,这让我不得不对认为此生历劫的佛多了份敬畏。
冷风如刀,将大地作砧板,视众生为鱼肉。即便生活几许失意,也还是要抱有期望,因为风雪中的枯枝还在悄然孕育着新生,那是希望,是人性之光!愿所有“吉祥”,都能如意!
文武香贵,一二四五,就是没他自己。
《吉祥》很好。可是当导演大鹏出镜,这个东北普通家庭的赡养问题就彻底变成了十亿票房导演家庭的赡养问题,前半部分的情感完全被消解,甚至困难已经不再成立。《如意》那些凌乱的镜头编排掩盖了《吉祥》的核心冲突和结构上的结尾,表姐无法回答的问题直接抛给了观众,但观众只能给予更多的情感投射。我更愿意称之为素材不足时的机智而绝不是新叙事形式的突破。
之前在金马看过短片版的《吉祥》就很喜欢,如今看了完整版的《吉祥如意》,也看出大鹏对他创作可能的更多尝试,资料馆那部分还是很有意思的。归类的话,这应该叫融入剧情片段的记录片吧。重看还是觉得一家人在饭桌上吵架那场戏厉害,太真实,太熟悉,所以还是生活本身最戏剧性啊。
刘陆问王庆丽你怎么能十年不回来的场面在我心里必定载入世界电影史。它完成了一个我一直以来大为期待的事——人与平行时空的自己对话,来看看其他的自己会如何选择、如何取舍,只不过我没料到这一幕果然成真时会如此残忍。人物在这部电影里释放的情感,借助戏剧化的呈现,达到了难以超越的“比真更真”,回想自己拍纪录片的历程,实在是叹为观止。
刘陆是假丽丽,但有的时候她比真的丽丽还真。尤其是二大爷有点太咄咄逼人了,以至于她当场给他下跪磕头。看到这一幕,你能说她是假的丽丽吗?这个时候,她就是真丽丽,而且比真丽丽还真。因为此时真丽丽反而不怎么关心这件事,而是在玩手机。刘陆磕完头后走出了片场,来到了隔壁的房间。此时刘陆身边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正是丽丽,而刘陆当时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于是真丽丽和假丽丽就这样同框了。假丽丽此时是五味杂陈,而真丽丽反而成了局外人,好像这件事跟她没关系一样。两个丽丽同框的镜头解读空间太大了。首先是演员入戏太深了,甚至变得比原型人物还更真实。其次是演员和原型人物面对四姊妹为父亲吵架的反应截然不同,这不禁让你想问,到底什么才是真实?更妙的是,这场戏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完全没有事先的编排,没有任何设计。
想不到大鹏拍出《吉祥》,更想不到《吉祥》之后,大鹏拿出《吉祥如意》。将短片发展成长片是青年导演的惯用方式,大鹏的不同在于《吉祥如意》直接套用《吉祥》。作为一种艺术手段,将成片与拍摄并列,相当于设局和解谜,至于哪里真实、哪里虚假?你自己去辨别吧。
最后的VCR里,王吉祥口齿清楚地说出了“文武香贵”、奶奶精神矍铄地穿着红毛衣,在镜子里看到端着dv机的大鹏,戳中了。奶奶拉来门,说“这个好”,指着门后的“吉祥如意”。
一半吉祥,确认他还活着;一半如意,接受他已死去。智商退回四五岁儿童的老人,要如何捕捉他的内心感受?将他完全放逐。前半段以摄影机在场—不在场—在场的闭环,将对三舅生命的解释权如接力棒一样传递下去,而其本人似乎已不再参与自己的人生,无论是那些漂亮的言辞,或不堪的攻讦。假意温馨的合影是对无疾而终的争吵最好的回应。空镜扫过冷寂的村庄,不是三舅望见了雪,而是这场雪证明了他依然活着。后半段迅速抽离,开启旁观,如站在玻璃罩子之外重新解构这个故事。他在罩子里的活着,恰好映照了罩子外的我们对他死去的默认,从我们的繁华世界将他顺理成章地彻底抹去。大鹏用一双冷眼观察,当他装不下去的时候,便是这部电影甚至这个世界最真实也最残酷的瞬间。
我分不清楚,刘陆的崩溃、痛哭是我们基于表演理解的“真”,在真实的家人眼里是否是“假”?; 王庆丽的“漠然”和“虚伪”是否才透露透露了家庭的本质,不得不拧在一起相互拖累的自我与家庭的现实距离。
东北本身就是一种叙事语气。不知道这对于东北人而言是上天的眷顾还是惩罚。大鹏说想拍天意,这确实是天意,只不过天意突然拐了个弯变成了这个样子。08年大鹏还是个小伙子,随便拿DV拍着玩,十几年后一切都变了,时间最沉默也最苍茫。人间本身超越一切虚构,更何况是中国的人间。《四个春天》也好,《吉祥如意》也好,打动人就因为拍摄人间变数和处于变数中不知所措的人,以及不知所措之后还得在一声叹息里收拾收拾继续生活的劲头儿。唯一的外来者演员问十年没回家的女儿,为什么十年没回来。那段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生活的选择是不可总结成一二三四的,都是偶然和碎片连缀成线然后就度过了十年,外部永远无法明白处于一种生活内部的人为何做出那种抉择,所以外部的人易于下道德判断,而内部的人通常只是沉默和苦笑。大鹏好在不做判断,只轻声叹息。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筷子洗洗碗。
镜头怼着酒店走廊的墙壁拍,大鹏在房间里嚎啕大哭,这是表演吗,他是难过还是忏悔?大鹏的这个动作就像是整部电影的一个缩影:他把自己藏起来了,又把家人的反应全盘托出来成全他电影的戏剧性。我不认为这种刻意模糊虚实界限的电影值得表彰,电影拍摄过程剥削、消费家人的行为,反而应该引起观众的警惕和思考。
以我肥头大耳、惨不忍睹的亮相,完成了“吉祥”与“如意”的魔幻转场,这事儿本身就很魔幻。
如果说大鹏仅仅在叙事结构、拍摄手法上打破国产片的格局,什么第四面墙、层层嵌套、戏中戏中戏之类的,都这不算什么。最主要的,他通过想拍一部关于姥姥的影像,无心插柳完成了一部中国家庭浮世绘全貌,这才是电影如虎添翼的地方。“树倒猢狲散,老人没了,一家人就很难再聚齐了”家人的牵绊、负担和义务,沦为现代人的亲情之殇。“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十年不回来啊”在城市打拼和回到乡里判若两人的我们,又何尝不被刺痛?老人越老越孩子,那句“三哥哭了、三哥哭了”把我的全部防线彻底击溃。大鹏第一次面对自己的柔弱与残忍,刨根刨底地,为我们呈现了他最私人的影像(镜头下都是他最亲的家人)。坐在电影资料馆看这部,当画面逐渐拉伸到资料馆的画面,梦一般从电影穿到现实,这就是电影的魅力,叹为观止!
批评过大鹏之前的烂俗喜剧,这与我在一些瞬间被《吉祥如意》打动,并没有任何冲突。观众或许应该知道,资料馆那场放映被告知要录影拍摄,否则镜头不会那么准确,跟到导演和主演脸上。返乡的《吉祥》,加上了纪录侧记性质的《如意》,令许多观众可以易换位置,去思考电影与现实,一个身体里住着两个不同人的形影关系。不过,我认为光有《吉祥》《如意》还不够,还要加一部《映后》。当然,拍出了“一个春天(节)”的大鹏,是可以去追求口碑与票房,毕竟,全家人一起演戏,表现都还不错。抛出中国式家庭问题之后,原型不想接,主演不想接,导演也不想接,观众得接。但观众是否一定要接呢?至少走出电影院之际,我并不带着电影回去。
《吉祥》是很像剧情片的纪录片,《如意》是很像纪录片的剧情片,它们是完整的一体。甚至连北影节的放映都参与其中。第二部分跨越时间,很好地解构了前半部分,解答了观众对《吉祥》中真实与虚假的模棱两可,这就是结构发挥作用的地方。虽然是用类型、结构带来新的叙事突破,但它还是从人物、情感出发,步步深入,最终抵达人类情感深层,带来共情,感受普世亲情的价值所在。
隐形眼镜都给我哭掉了 当生活与电影互文 偶然的温馨成为片名 庸常的遗憾被深解为宿命 电影让每一个人重新审视生活
听到生理盐水和呼吸氧包,失去记忆的儿子哭了。看到燃烧纸牛和匍匐孝布,宛若孩童的父亲笑了。年夜饭系上家庭死结,电视机少了温度显影。导航说,请在适当位置掉头,已为您重新规划路线。已拥有另外世界的子女,陷在文武香贵里的吉祥,随齑粉步入轮回的姥姥,原来生活无法掉头,才在门后贴上吉祥如意。
拍的就是我家的那些破事,一样一样的。年夜饭那场戏,二嫂说了句“拍你妈的”愤然离桌,这就是我的观后感,这些破事有啥好拍的。
假丽丽崩溃地离开现场时真丽丽只是冷漠地刷着手机,大鹏利用蒙太奇创造了一个孝顺的女儿,真假之间遥映着人间百态。前两周奶奶离世,丧宴和各家分钱的场景和王家也没什么两样。太佩服这种剖开生活的勇气了,一团和气下是暗流涌动的算计,看着那些暗戳戳的对话好像自己都窒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