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希区柯克的悬念电影:以《惊魂记》为例[1]
一、关于导演:悬念大师的艺术世界[2]
希区柯克是一位独特的导演。他是英国人,1939年二战爆发前夕移居美国,在美国度过了他职业生涯的巅峰时期。1980年,在希区柯克去世前的几个月,英国女王授予他爵士封号。他一生拍过50多部电影,大部分是悬念片或者惊险片,因为他认为这类题材是最吸引人的。他没有得过奥斯卡最佳导演奖,不喜欢在学术上做文章,也没有当过老师,但几乎所有当代电影人都把他当作导师;因为他差不多尝试过所有当代电影经常使用的拍摄手法,对电影艺术进行了各种各样的探索。他被称为"电影技巧的百宝箱"。他导演的电影不像欧洲的艺术电影那样包含深刻的道理,因此他长期被美国的评论家看作一个工匠、一个普通的商业片导演。但是欧洲人发现了他的价值。随着60年代法国电影新浪潮兴起,电影理论中"作者论"占据主导地位,以《电影手册》派的评论家们为首对电影导演的评价进行了一次大翻案,希区柯克在新近受到尊敬的"电影作者"中首屈一指。[3]1965年,法国新浪潮的著名导演和影评人特吕弗不远万里来到美国好莱坞,对希区柯克进行了特别采访,并把两人的对谈整理成一本书,书名叫《希区柯克论电影》。书中特吕弗精辟的提问和希区柯克毫无保留的回答,揭示了大量希区柯克电影的经验和技巧,使这本书成为电影专业人士和电影爱好者难得的教科书。从此,希区柯克作为电影艺术大师的地位逐步得到广泛承认。
如今,在电影专业人士中,希区柯克已经是公认的大师。但是对于很多电影爱好者来说,希区柯克到底是不是艺术家,他的电影到底是不是"艺术电影",仍然经常引起困惑,因为他的电影太像好莱坞一般的娱乐片了。对此,特吕弗说过一段话,他首先称赞希区柯克驾驭一切电影元素的非凡能力,然后说:"正因为希区柯克能驾驭一部影片的所有构成元素,即把自己个人的构思贯穿在摄制的所有阶段之中,所以,他的影片确实具有统一的风格,大家公认他是现在世界上罕有的这样三四位导演之一,不管是他们的哪一部影片,只要看上几分钟,你就会辨认出来。" [4]正是因为希区柯克的电影具有鲜明的个人风格,他被坚持"作者论"的新浪潮影评家归入伟大的电影作者之列。
对于喜欢看电影的人来说,希区柯克晚期的五部影片是必看的:《后窗》(1954)、《眩晕》(1958)、《西北偏北》(1959)、《惊魂记》(1960)、《群鸟》(1963)。如果希望真正了解希区柯克,还需要看他的早期作品,如《蝴蝶梦》、《爱德华大夫》等等。
在本文的剩余部分,笔者将以《惊魂记》为例对希区柯克悬念电影的特点作简单的分析。
二、剧作浅析:悬念故事是怎样编织的
1."第一本"与第一个悬念
电影剧作有一个简单的规律,就是要写好"第一本"。"本"这个量词,是指摄影机装入一卷胶片所能拍摄的段落,大约10分钟左右。所以,所谓写好第一本,也就是写好前十分钟的剧情。对于一个剧作者而言,前10分钟的戏已经可以决定导演或制片人是否采用他的剧本,观众是否要看这部电影、是否能很快进入影片的情境。所以写好第一本至关重要。对商业电影来说,要尽量在前10分钟以独特的剧情吸引观众;对艺术电影来说,要尽量在前10分钟以独特的艺术魅力感染观众。对于悬念电影来说,写好第一本的要求就是在前10分钟要抛出第一个小悬念,或者第一个小高潮。《惊魂记》的剧作基本符合这个要求,第一个悬念出现在10分40秒左右,即女主角玛丽安携款逃跑。从这时起,观众开始关心玛丽安会不会被抓到,从而进入电影的情境中。
2.剧作结构的试验:转移观众注意力
《惊魂记》的剧作结构在希区柯克的电影中具有特殊性。
希区柯克的影片剧作结构基本上可以分为两类:一种是一浪高过一浪,一种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者是指一个大的悬念统领全片,在悬念的破解过程中剧情不断发展,最后出现高潮,悬念随之解决。这样的例子很多。后者是指一个悬念还没有解决,又产生另一个悬念,很多悬念交织在一起,在剧情发展过程中这些它们依次解决或者在高潮部分一并解决。惊险片往往采用这样的结构,比如《西北偏北》。
《惊魂记》基本上属于前一种类型,"玛丽安是被谁杀死的"这个悬念在全片中居于主导地位。但它的特殊性在于,在影片的前45分钟,观众被另一个悬念所吸引:携款逃跑的玛丽安会不会被抓到。在这个悬念即将解决时(玛丽安决定第二天返回凤凰城),女主角突然被杀,剧情急转直下,主要的悬念出现了。这样安排的好处在于,前45分钟的剧情转移了观众的注意力,当观众看到玛丽安被杀时就会受到更强的震撼。为了有效地达到这个目标,希区柯克还安排了警察跟踪玛丽安以及换车等情节,并不断强调纸包里的四万美元,这些都是为了保证观众不会猜出后面的情节。希区柯克很乐于和观众玩这样的心理游戏,他说:"该片的结构是极其有趣的,其内包含着我要以极大兴致同观众玩耍的试验。在《精神变态者》(即《惊魂记》--笔者注)里,我无时不在驾驭观众的注意力,其劲头不亚于我玩管风琴。"[5]
另外,希区柯克让女主角在前三分之一多一点的时候死去,这也很需要勇气。好莱坞电影制作实行明星制,一部影片的全部目标往往就是把一个明星拍得好看、光彩照人。让观众所瞩目的女明星在前三分之一处就销声匿迹,其他的导演大概很难这样做。
3.剧情设置要"一波三折"
悬念电影要时刻吸引观众的注意力,剧情的一波三折是很重要的。"一波三折"这个词说起来容易,具体应该怎样做呢?希区柯克在解释"什么是悬念"时,曾举过这样一个例子:三个人坐在椅子上聊天,椅子下面有一个定时炸弹,5分钟后爆炸,怎么拍这个故事?第一种拍法,只拍三个人聊天,没有交代炸弹的事,5分钟后炸弹爆炸了,观众只在爆炸的一瞬间感到震撼,其他时候并没有紧张感。第二种拍法,先告诉观众有炸弹,开始观众会感到着急,但是他们的耐心是有限的,既然知道炸弹早晚要爆炸,过一会儿就没有兴致了。希区柯克采用的是第三种拍法,先告诉观众有炸弹,然后拍三个人坐在椅子上聊天;聊了3分钟,一个人说走吧,这时观众特别高兴,但另外两个人说不行,要再聊一会儿;又过一分钟,两个人说要走了,观众在心里说你们赶快走吧,第三个人说再等一会儿吧;剩下的一分钟,不管炸弹是否爆炸,都能吸引观众的注意力。[6]这样的拍法就做到了一波三折。
《惊魂记》的情节就符合这样的特征。当私家侦探亚伯盖茨在贝茨家被杀害以后,马里安的姐姐莱拉等不到亚伯盖茨归来,执意要去贝茨家察看情况。这时观众已经知道了去贝茨家是危险的,再加上莱拉是个柔弱女子,就会在心里说莱拉千万不要去。玛丽安的男友山姆劝住莱拉,自己去了贝茨家,把莱拉留下。观众总算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会为山姆的安全担心。山姆终于安全归来,并且决定去找警察。观众想这下总算没问题了,警察应该能把事情解决掉吧。但是警察偏偏不愿意追查下去,还透露说贝茨的母亲十年前已经去世了。这时事情更加扑朔迷离,而莱拉再次执意要去贝茨家,这让观众更加为她担心。还好这次是莱拉和山姆两个人一起去的,总比莱拉一个人去要好一些。当他们两人察看过玛丽安曾住过的旅馆房间后,决定由山姆留在旅馆稳住诺曼,莱拉去贝茨家的房屋里和诺曼的母亲谈话,因为他们认为诺曼的母亲只是一个虚弱的老太太,莱拉就可以应付。但是观众知道,其实诺曼的"母亲"才是最危险的,所以这时紧张气氛达到了最高点,高潮呼之欲出,而观众也必然把全副注意力投注到真相大白的一刻。整个过程中,总有一些信息是观众知道而剧中人物不知道的,观众就会为剧中人物担心。这样的剧情设置确实是一波三折,每一刻都能牢牢抓住观众的注意力。
三、视听浅析:悬念气氛是怎样营造的[7]
1.开头
影片的开头,是凤凰城的大远景,交待故事发生地的环境;同时打出了字幕:亚利桑那州,凤凰城,12月11日星期五,下午2时43分。希区柯克说他本来不喜欢这样使用字幕,他更倾向于用影像来交待地点,比如用艾菲尔铁塔暗示巴黎、用大本钟暗示伦敦等等。不过他认为在此处用字幕点明下午2时43分这个时间是很有必要的,因为这可以强调女主角玛丽安和男友山姆是牺牲掉午餐时间来旅馆幽会的。[8]我们马上将会知道,他们来此幽会是因为没钱结婚。这就为玛丽安携款逃跑埋下伏笔。
镜头景别渐小,最后落到一个旅馆窗户。这种开头的方式是好莱坞的电影常用的:先用大景别(通常是大远景)交代故事发生地的环境,然后推成小景别,或者切小景别,直到镜头对准主要人物。这部影片不同的是,希区柯克让镜头直接从窗口推进去,于是观众成了趴在窗口上的偷窥者。电影观众是偷窥者,这也是希区柯克在《后窗》等影片中很喜欢表达的一个命题。
2.从玛丽安逃跑到她被杀之前
从玛丽安逃跑到被杀之前的这一段,导演总的目标是转移观众的注意力,所有的视听元素都是为这一点服务的。
在玛丽安家里,逃跑前的准备这场戏是用极其简洁的方式表现的。第一个镜头:玛丽安从左入画,中景,眼睛往镜头方向瞟;镜头下摇,推成对床上放的4万美元(包在纸包里)的特写;然后镜头左摇,拉,成为床上放的旅行箱的特写。这个镜头共20秒,是个镜头内的蒙太奇。在没有任何对白的情况下,注意力集中的观众仅从这一个镜头就可以判断出玛丽安下一步的行动。这种简洁明快的叙事能力是很见功力的。在下面几个镜头中,通过玛丽安的目光不时瞟的动作和对钱的4次特写,不断强调纸包里的钱,显示了玛丽安忐忑不安的心情,也让观众把注意力集中到4万美元上面。
之后还安排了突然路遇老板、警察的跟踪、玛丽安换车的经过,配上紧张的音乐,都是为了把观众的注意力吸引到玛丽安能否成功逃跑这件事上。
值得注意的是,在玛丽安离开二手车交易市场再次上路的时候,我们听到警察和二手车市场职员、老板和玛丽安同事、老板和客户的对白,然而镜头并没有切到他们对话的场面,而是始终对准玛丽安,以玛丽安的近景、特写表现她焦急的表情。这是因为,导演认为此时观众最关心的是玛丽安的情况,其他事情虽然有交待的必要但并不需要为此浪费时间。这里,导演利用声画的对位关系达到了节约画面和避免观众分散注意力的目的。
在风雨交加中,玛丽安来到了贝茨家的旅馆,遇到出来迎接她的诺曼,也第一次看到贝茨家房屋窗户里面老太太的影子。我们可以发现,贝茨家的房屋和旅馆作为影片最主要的场景,是经过精心选择的。首先,房屋和旅馆成直角,横的旅馆和竖的房屋构成了这部影片的主要构图,一方面避免了构图单调,另一方面又形成了这样一种效果:玛丽安从旅馆的窗户或门往外一望,总能看到夜色中贝茨家神秘的房屋,从而使这栋房屋成为压在玛丽安和观众心头的一个阴影。第二,房屋比旅馆高出很多,再加上从旅馆方向所拍的房屋的镜头都是仰拍,显得更加高大。高大、封闭的建筑物常给人以阴森、压抑的感觉,卡夫卡小说《城堡》里的城堡就是这样一种意象,本片里贝茨家的房屋给人同样的感觉。同时,在影片的最后,玛丽安的姐姐莱拉要走上很高的台阶才能进入房屋,这样就拉长了莱拉靠近房屋的时间,造成了观众的紧张感。
在玛丽安走进诺曼在旅馆的管理室时,她看到墙角挂满了用稻草填塞的猫头鹰标本。这个道具有很强的象征性。猫头鹰是一种夜间活动的鸟,它们总是警惕地注视周围的一切,这很像诺曼封闭的、充满罪恶感的心灵。同时,这也和后来出现的,用稻草填塞的诺曼母亲的身体形成呼应。
玛丽安和诺曼在管理室里有一段对话,这段对话基本上是按照好莱坞一般的方式处理的:正反打,不越线。但是景别在变化,由中景过渡到近景、特写。景别逐渐变小,两人的表情越来越清晰,显示两人的谈话越来越深入。这也表示诺曼对玛丽安越来越感兴趣,为他后来偷窥玛丽安作了铺垫。
这个段落最后,摄影机第一次进入贝茨家的房屋,但是只停留在楼梯下。
3.玛丽安被杀
"浴室谋杀"这一场戏是《惊魂记》中最有名的段落,已经成为电影史上的经典,有必要单独进行分析。
"浴室谋杀"这场戏,从玛丽安在卧室里写算式到诺曼的"母亲"跑回房屋,共4分钟,导演用了60多个镜头。如果从诺曼"母亲"出现的那个镜头算起,只有1分40秒,用了44个镜头,平均每个镜头只有1秒多一点,有的镜头不到1秒,只有几格。这是一段行云流水的蒙太奇,达到了让观众产生了双重错觉的效果。
首先,浴室谋杀的恐怖气氛是因杀人产生的,必须使观众相信银幕上的杀人过程是真的。但实际拍摄过程中杀人是假的,如何让观众信以为真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开始,剧组的工作人员为希区柯克准备了一个半身人体模型,里面有血囊,刀子一捅血就会涌出来;但是希区柯克不愿意用这个模型。对真实性要求很严格的希区柯克宁愿用真人。当然,某些裸体镜头饰演女主角的珍妮特·李是不愿意演的,所以用了一个女替身演员。但即便是使用替身演员,也不能真的把演员杀死。当然,拍杀人的戏可以用很多种特技,但希区柯克完全是靠蒙太奇实现的。事实上,刀子根本没有碰到演员的身体,导演让我们看到的大多是演员头部、手、腹部、刀子的近景和特写,把这些孤立的近景和特写快速组接起来,产生的效果就是让观众深信刀子刺到了女主角的身体,营造了不可思议的恐怖气氛。
然后,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在这场裸体并且激烈运动的戏中,如何避免女演员身体禁区部位入画。比如如何避免胸部入画,就是一个很现实且困难的问题。今天的电影中女演员胸部裸露已经司空见惯,但是在60年代,严格的电影审查法规《海斯法典》仍然有效,女演员胸部的裸露是不能允许的。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很多镜头拍摄的是慢动作甚至是接近静止的画面。后期制作时,这些镜头并没有做加速的处理,而是把它们直接插入快速组接的蒙太奇中。由于这些镜头很短,组接很快,观众会认为此时演员是处于激烈运动中的。电影审查法规本来限制了导演的创作,但是在这里却促使希区柯克发挥创造力,扮演了歪打正着的角色。
刀子本来没有接触女演员的身体,观众却感觉已经刺进去了,在这里蒙太奇的作用是产生空间的错觉;导演本来拍摄的是慢动作,观众却感觉演员在激烈运动,在这里蒙太奇的作用是产生时间或速度的错觉。希区柯克充分发挥蒙太奇的功能,使观众产生双重错觉。
另外,恐怖气氛还来自于一个造型因素,即诺曼"母亲"高举刀子的造型。虽然不一定符合真实的杀人姿势,但对于营造恐怖气氛来说确实效果很好。为了避免暴露凶手的真面目,导演把诺曼"母亲"处理成一个黑影。这样用光恐怕不符合浴室的整体光照条件,但观众在极度惊恐之下也就管不了这么多了。
希区柯克拍摄整部影片的进度很快,但是拍摄这一场戏却花费了7天时间,[9]这也可以说明这一段拍摄难度很大,导演下了很大的功夫。
4.侦探的调查和被杀
私家侦探亚博·盖茨是一个过渡性的人物。他的调查帮助莱拉和山姆把目光锁定在贝茨家,但没有揭示真相。而他的死则加强了恐怖气氛。在侦探被杀前后的戏也是精心设计安排的。
亚博盖茨在旅馆询问诺曼的那场戏中,我们感到两个人的对白和他们的内心活动都有很大的反差。我们可以看到诺曼时而故作轻松、时而又局促不安的表情,联系前面的剧情还可以想象他正在努力掩饰他的罪恶感,总之远远不是他的对白显示的那样若无其事。而亚博盖茨表情显得机警老练,说话礼貌沉稳,我们却可以想象他内心正在努力捕捉诺曼话语中的矛盾和漏洞。侦探的表现让我们很放心,也使得我们在他被杀的时候感觉更惊讶。在这里,声音和画面之间本来是同步关系,但是由于对白和人物心理活动的反差很大,所以特吕弗把这种关系也称为对位关系,并认为这种对位关系是希区柯克电影的一个重要特征:"他的每一部影片为了获得纯粹视觉性的戏剧效果,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基于画面与对白对位这样一个原则上,这样可以同时表现出第一情境(明显的)和第二情境(隐秘的)。"[10]这样的声画关系也成为构造悬念的一种手段:观众会在心里问,诺曼将会说什么谎话?诺曼的谎话能骗过侦探吗?这些都成为吸引观众的悬念。
亚博盖茨在贝茨家被杀的一场戏也是本片中最让观众惊恐的段落之一。在亚博盖茨上到楼梯顶端时,摄影机本来是沿着跟楼梯平行的角度拍摄,突然切成垂直向下的俯拍。希区柯克解释了这样做的原因:第一,如果保持原来的角度,当诺曼"母亲"出现时只能拍到她的背部,观众就会问:为什么导演故意不让我们看她的脸呢?而从最高点往下俯拍的时候,可以拍到诺曼"母亲"的全身,虽然还是看不到她的脸,但观众会感觉只是恰好没有看到她的脸,而不是导演故意不去拍她的脸。第二,这一俯拍的全景和下面亚博盖茨被刺后的特写形成强烈对比,使得镜头间的连接显得不单调。亚博盖茨被刺后倒下的镜头则使用了一个简单但经常被希区柯克使用的特技:先用移动摄影小车沿着楼梯下去,拍一个空镜头;然后回到摄影棚里,让饰演侦探的演员坐在一个特制椅子上,背后的透明布景放映刚才拍摄的镜头,工作人员帮忙摇动椅子,演员只需在椅子上做些手势表示手臂乱挥。[11]这样就拍成了侦探从楼梯上倒退着倒下的镜头。
诺曼把"母亲"抱下楼梯的镜头同样用了垂直向下的俯拍,目的仍然是既要避免观众看清"母亲"的真面目又不能使观众产生疑问。当诺曼走上楼梯以后,摄影机机位抬高,来到母亲卧室门口,然后继续抬高,旋转,垂直向下对准楼梯顶端,等待诺曼抱着"母亲"走出卧室,走下楼梯。为了使观众不要注意到摄影机的复杂运动,在摄影机运动的同时传出"母子俩"的争吵声,观众会去注意对白,而忽略摄影机拍摄角度的变化。在解释这一点时,希区柯克说:"对我来说,如何运用摄影机对观众摆迷魂阵,乃一大乐趣。"[12]
在这一个大段落里,对诺曼的光照发生了变化。此前,诺曼的光照都是充分的,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英俊而稍显阴柔的脸。而在这一段里,侦探亚博盖茨询问过诺曼离开时,以及山姆到贝茨家外面寻找亚博盖茨时,两次插入了诺曼的中景镜头:一次是侧光,半边脸隐藏在黑暗中;另一次更是逆光,脸的正面全部被黑暗笼罩。这暗示诺曼的面目是模糊的,他的身上隐藏着一个大秘密。
在这一段里,摄影机首次到达贝茨家的楼梯上面,但没有进入母亲或诺曼的卧室。
5.真相大白
当山姆和莱拉一起来到贝茨家时,贝茨家的房屋第一次暴露在阳光下。此前这个高大的房屋总是笼罩在夜色中,或者处于傍晚暧昧不明的光照之下。此时白昼的光照条件表明真相大白的时刻就要到了。
当莱拉靠近贝茨家的房屋时,高高的台阶起了作用:拉长了莱拉靠近房屋的时间,也增加了观众的紧张程度。这是因为,我们都有这样的经验:当我们明知某种危险的事物即将来临的时候,等待的那段时间往往是最紧张的。为了渲染紧张气氛,导演用了多个微微晃动的纵深推进镜头表现莱拉的主观视点,又插入莱拉近景和特写的反打。这时我们感觉镜头的微微晃动就像莱拉的心跳一般。这种手法在希区柯克的其它影片中也有用到,比如在《群鸟》中女主角走上阁楼的楼梯。在当代的惊悚片、警匪片中这种手法也经常会用到,比如在大卫·林奇的《穆赫兰道》中,以及吕克·贝松的《杀手莱昂》中女孩进入警察局男厕所的一场戏。
莱拉进入贝茨家的房屋之后,运用了一组交叉蒙太奇,镜头在贝茨家的房屋和旅馆之间几次切换。随着莱拉一步步逼近地下室,山姆和诺曼的谈话也发生口角,两个场景里的剧情紧张程度同时增加。当山姆被诺曼击倒,诺曼跑向房屋,莱拉进入地下室的时候,两条线索合为一条,全片的高潮到来。交叉蒙太奇的剪辑方式始于格里菲斯,被希区柯克等导演发扬光大,今天已经成为警匪片、惊险片等类型影片到达高潮的标准方式。
在这部分里,摄影机进入了贝茨家房屋最隐秘的部分--诺曼母亲的卧室、诺曼的卧室、地下室,意味着真相最后要被揭开了。
在心理医生解释了诺曼的精神状态之后,摄影机跟随送毛毯的警察进入走廊,又切进讯问室,我们看到诺曼的正面中景镜头,然后推成近景。影片的最后,导演还要让心有余悸的观众再次直接面对诺曼,面对他分裂、癫狂的心灵,从而为弥漫着恐怖气息的整个影片画下圆满的句号。
四、文化研究:性别与精神分析
对于电影作品,除了分析电影本身以外,还可以从多种角度对它进行解读,比如文化、意识形态等等。这里,对于《惊魂记》这部影片将简单提及两个方面:性别和心理分析。
对于影片开头玛丽安和山姆幽会的一场戏,特吕弗引用另一位法国影评人的话对希区柯克开玩笑说:女主角玛丽安只穿着胸罩和睡裙,而男友山姆却只有上身赤裸,下半身整齐地穿着裤子,因此这部影片的开头只能让一半观众开心。[13]特吕弗的话虽然多半是作为笑话,但确实反映了美国电影长期以来的一个现实,那就是默认电影的观众是男性;因此,在银幕上需要展现女性的身体作为男性观赏的对象,而男性的身体则不必展现,因为女性的欲望是不需要考虑的。当然,这不是《惊魂记》一部影片的问题,而是美国电影长期存在的现象,是一个男性主导的消费社会在电影上的反映,《惊魂记》开头的处理只不过服从了这种大环境而已。这种现象当然已经不断地遭到现代女性主义者的抨击。
《惊魂记》里诺曼和母亲的关系是典型的恋母情结的实例。"恋母情结"是弗洛伊德提出的,早在1900年弗洛伊德的名著《释梦》(或译作《梦的解析》)中已经提出了这个概念。弗洛伊德是在阐述梦的材料和来源时提出恋母情结这个概念的。他分析了古希腊悲剧诗人索福克勒斯的作品《俄狄浦斯王》和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然后指出:"我们所有人的命运,也许都是把最初的性冲动指向自己的母亲,而把最初的仇恨和原始的杀戮欲望针对自己的父亲。……但是,我们比他要幸运些,因为我们并未变成精神神经症患者,我们既成功地摆脱了对自己母亲的性冲动,同时也淡忘了对自己父亲的嫉妒。"[14]很明显,诺曼即是由于没有像一般人那样淡忘对母亲的爱和对父亲的嫉妒,而成为精神病患者。他不会像普通人一样压抑自己原始的欲望,所以才会做出杀害自己的母亲和母亲的情人这样的行动,后来又因为沉重的罪恶感而精神分裂。附着在诺曼身上的"母亲"杀死玛丽安的行动也让我们注意到,在儿子迷恋母亲的另一面,是母亲也会嫉妒接近儿子的女子。在希区柯克其他的影片中,也有这样的人物关系,《群鸟》的男主角和他母亲的关系显然有同样的倾向。并且,这两部影片中的人物恋母情结强化有同样的原因:早年丧父。希区柯克是第一个把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引入到电影中的。希区柯克对精神分析如此感兴趣,我想可能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希区柯克喜欢用电影表现不寻常的人和事,而精神分析所展现的情境正好符合这个要求;第二是希区柯克认为导演要研究观众的心理,导演应该成为半个心理学家,因此他对心理学有特别的兴趣。
五、余论:投资与收益
希区柯克不仅是《惊魂记》的导演,也是制片人。他作为导演在艺术上是成功的,作为制片人在商业上也是成功的。《惊魂记》仅耗资80万美元,收益却达到1300万美元。希区柯克为了节省开支,仅用了一个电视摄制组进行拍摄,且在大部分时候都是按照电视剧的拍摄进度完成摄制的。他说他要做一个实验:"我能不能在像拍电视片那样的条件下拍一部大型故事片?"[15]在投资小、进度快的情况下能够获得巨大的成功,当然表现出希区柯克高超的艺术水平,同时也给我们一个启示:电影在商业上是否成功,并不一定取决于投资、制作的规模。现在,我们中国的一些导演也像好莱坞一样追求大制作、大场面,但是拍出的作品还是有严重的缺陷,这样的电影也难以持续吸引观众、促进电影业的良性发展。希区柯克的实验告诉我们,重要的不是追求制作规模,而是实实在在地提高制作水平,这样才能真正赢得观众的肯定。
注释:
[1] 《惊魂记》的英文片名为Psycho,中文片名也译作《精神病患者》或《精神变态者》。
[2] 这一部分对希区柯克生平的概述参考了郑洞天:《关于电影的电影--〈后窗〉分析》中的导演简介部分(见张会军、陈浥、王鸿海主编:《影片分析透视手册》,中国电影出版社2003年9月版193~194页),及互联网上多篇未署名的文章。
[3] 关于法国电影新浪潮的兴起所引起的导演评价大翻案,参见焦雄屏:《法国电影新浪潮》,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年5月版65~69页。
[4] 弗朗索瓦·特吕弗著,严敏译:《希区柯克论电影》,上海文艺出版社1988年8月版,第16页。
[5] 同上,第280页。
[6] 关于这个例子,笔者在《希区柯克论电影》中只找到一个简化的版本(见上引书51~52页),这里引述的版本转引自郑洞天:《关于电影的电影--〈后窗〉分析》(见张会军、陈浥、王鸿海主编:《影片分析透视手册》,中国电影出版社2003年9月版第196页)。
[7] 本部分很多地方参考了弗朗索瓦·特吕弗著,严敏译:《希区柯克论电影》,上海文艺出版社1988年8月版275~296页,除一些具体引文和具体事实外均不再标出。
[8] 同上,第276页。
[9] 同上,第286页。
[10] 同上,第14页。
[11] 同上,第283~284页。
[12] 同上,第286页。
[13] 同上,第277页。
[14] 弗洛伊德:《释梦》,商务印书馆2003年12月版,第262页。
[15] 弗朗索瓦·特吕弗著,严敏译:《希区柯克论电影》,上海文艺出版社1988年8月版,第295页。
http://blog.sina.com.cn/u/55afbad00100071b 这部影片给我的最大印象是片尾处的心理学分析,真佩服大师希区考克的悬念安排。它是希区考克恐怖惊悚片的代表作,在1960年的当时,这部影片可谓好莱坞最暴力色情的电影。而我决定看这部电影,是因为最近正在学习心理学的一些学说,想知道更多关于心理学的内容。关于这部电影里的恐怖的镜头,我是没有感觉的,因为现在的《咒怨》,《午夜凶铃》、《笔仙》等恐怖电影,已经远远超过了它。自己已经有了一定的恐怖免役能力。当然,要是你有点胆小的话,里面的玛莉莲和柯侦探被杀的镜头还是很刺激的。
影片的故事情节比较简单,但是真相直到最后的心理学分析才大白。记得以前曾看过一部电视剧,武侠片,里面有个女人也跟贝斯一样,有双重性格。白天的时候是一个人的性格控制了她的肉体,晚上的时候又是另外一个人的性格。当时,我觉得这简直是拿观众开玩笑,世界上哪会有这样的事呢,太离奇了,纯粹是虚构的。所以,就没再看了,也记不得片名了。
直到我看了这部电影,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大,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很多事自己都不知道。世界上真有那种精神病人,具有双重性格,一会儿是这个人,一会儿又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这也让我领略了心理学的伟大与神秘。
影片里的心理学家说分析说,原本父亲死后,贝斯母子靠遗产俩过着平静的生活,尽管母亲有些专横,但俩人还是相互依靠地过着日子。后来,母亲结识了一个男人,贝斯感到自己被母亲遗弃了,心里受不了刺激,于是就把母亲和情人给杀死了。但同时,贝斯心里有无法承受的罪恶感,于是,他就把母亲的尸体从棺木中偷运出来,做了相当的防腐功夫后,收藏在地下室里。这样,母亲就依然“活着”,至少贝斯是这样认为的。但母亲只有尸体存在,于是贝斯就常常把自己代入母亲中。有时,他会变成两个人,并能进行对话,还能模仿母亲的声音。有时,则会完全变成母亲。当贝斯对住在旅馆里的女客人起色心时,“母亲”就会发狂,会把女客人杀了。
这不禁令人恐惧,我们的心理是如此的脆弱。每个人都需要爱,需要别人的尊重与接受,一旦这个要求得不到满足,心理就会扭曲,人就会走向反面。很多心理学家都认为被爱是一个人的基本需求,而爱的能力则是一个正常人的判断标准之一。这在Freud和Rogers的学说里,都有重要的体现。比如:Rogers认为,我们都有被接受与尊重的天生需求,而当这种要求的满足被有条件的提出的时候,常会使我们不自觉地去满足这种条件,以维持重要他人的尊重。这时,我们往往会以他人看自己的眼光看待自己,来行事,而不会再听从自己内心体验的指引,我们就越来越变成一个社会意识的产品,而这就是各种心理疾病的起源。
不知道大家注意没,其实在女主角和山姆对话的过程中,就是吃三明治的时候,当女主角谈起把山姆妈妈送精神病院时山姆在椅子上市一会身子往前,一会身子往后的,其实哪时候他和他妈妈两个人格同时存在,反应很凶的是他的母亲,而身子靠后的是他自己的人格让人看来很温和;
还有就是山姆为什么杀女主角,我觉得并不是最后心理学家说的他母亲的嫉妒那么简单,在影片中档那个私家侦探问山姆女主角的时候他无意中说过他母亲见过她,就说明在女主角和山姆谈话的时候,激怒了他体内母亲的人格。
还有当侦探问是不是山姆喜欢女主角而包庇女主角时,山姆突然说没有一个女人会影响他,这时候的山姆其实是他母亲的人格。双重人格并不是像最后心理学家说的那么简单,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交换,很难分辨。
最后在说说片尾那个笑脸,个人感觉这才是恐怖的地方,心理学家说最好的人格占了上风,意味着他们相信山姆现在变善良了,其实他母亲的那个人格才是最坏的本我,如果他以后出去这会有人接着被杀害,这有点像致命ID最后那个小男孩最后把心理学家杀死,然后所有的人格将重新全部组合,他将继续杀人
· 电影的后怕
· 光影色调
· 剧情的一波三折
· 配乐的惊悚刺耳
· 浴室谋杀
· 印象深刻的细节
作为希区柯克导演的小影迷,要看这部电影绝对是逃不出去的。《惊魂记》是我看的第二部希胖的电影,第一部看的是《后窗》。当时我只是想,老年代的悬疑片应该不会很恐怖,于是我就试图自己一个人看《惊魂记》,最后发现,我错了,被电影里的几个片段吓得不轻。第一遍看《惊魂记》,应该都会很直接的被里面的几个经典镜头吓到,倒是后来电影我很看了几遍,每次都能在电影里面发现新的亮点,甚至会开始后怕。
1960年的电影,被希胖故意拍成黑白片。第一是因为希胖经费不够所以选择拍黑白片,第二是因为希胖说他不想把电影拍的太血腥。是的,《惊魂记》的确没有其他恐怖片血腥,但是见不见血并不是它的特点,通过运用声、光、影的特点来营造恐怖和凝聚的气氛,包括镜头的拉伸,仰视和俯视角度的镜头。
剧情很悬念,也令人深思。从一开始希胖就打了个幌子,女主Marion卷了公司的四万现金,准备换车逃走,在路上遇到了警察,我还记得有个弹幕说"我觉得这钱会出事",所以就连弹幕都被希胖一开始就给忽悠了,以为是女主躲避警察逃窜的"惊魂",结果到了后面,女主在一家旅店休息的时候才开始画风突变,电影也开始慢慢推向高潮,一个看上去很斯文的旅店老板Norman,讲述着自己和母亲的事情,还请Marion和他一起吃晚餐,看上去像是一个很孝顺的孩子,一切都很正常。结果在Marion去洗澡的时候,却变成了一场谋杀,凶手走出门的时候镜头给了个裙摆的镜头,让我们都以为是Norman的母亲杀的Marion,于是我们又开始重新梳理这个电影的剧情线索,在脑中回放。结果到了Marion的妹妹Lila调查到Norman的母亲在10年前就去世了,这时我们才从Norman母亲的目光转移到Norman的身上,最后真相大白之后才知道原来Norman是有精神分裂症,有时他可以很正常的和别人说话,有时他穿着母亲的衣服打扮成母亲的样子,有时候也会人格分裂,他能够模仿出自己母亲的声音和自己对话,并且他也是凶手。
Bernard Herrmann是给这部电影写配乐的人,《惊魂记》是他与希区柯克合作的巅峰三部曲中的其中一部。配乐是用了交响乐作为片头,小提琴独奏作为了高潮部分。每到了高潮部分小提琴不断的高八度重复着刺耳的音,就像是晚上你关掉灯,让电脑幽暗的屏幕虚弱的照亮房间,当音响中突然传出《The bathroom》里的小提琴的啸叫声时,你除了失声尖叫还能做什么呢?
而且电影中的「浴室谋杀」也已经成为了经典,希胖似乎很喜欢法国的悬疑片,他采用了一种叫 蒙太奇 的技法在里面,蒙太奇在法语是“剪接”的意思。这段谋杀只有48秒的时间,据说就切换了78个镜头,从镜头来看的确能看得出来凶手每一刀都没有刺入女主的身体里,但希胖就是巧妙的运用了拼接的镜头,配合着惊悚刺耳的小提琴,又能感觉的到皮肉都可以被撕碎。而且前面说到整部电影拍成黑白片,还有一点是希胖说过"看到的不是恶心的死法,而是死之前酝酿的情感"。
最后这部电影有两个细节地方让我印象特别深,第一个是打扮成母亲的Norman在杀掉Marion之后准备把尸体和车一起推入沼泽的时候,他远望着车和尸体慢慢的沉入沼泽的同时一直在吮手指,这种无意识的习惯动作体现了Norman在处理尸体时的紧张和焦虑,直到车与尸体完全沉入了沼泽里面了之后他才露出了微微诡异的一笑。第二个是Marion的妹妹Lila偷偷的到Norman的家中调查的时候,Lila走到Norman母亲房间的时候,电影给了个镜头,拍的是Norman母亲的床,床上呈现出来的是一个凹进去的人的形状,能知道有人在床上呆了很多年,在看完之后又仔细想想,Norman其实很早之前就把他母亲杀了之后,他一直保留了他母亲的尸体,所以这里就是之前Norman所说的他"卧床"多年的母亲,简直细思极恐。
· 据说披头士乐队1966年的专辑《Revolver》里的一首歌Eleanor Rigby的弦乐伴奏的灵感就是来自《惊魂记》的配乐。
· 电影最后的一个镜头是Norman向上翻白眼并盯着镜头。这种特写镜头被他们称做「库布里克凝视」,以眼神来营造不安。虽然不是库布里克最先开始用的,但是库布里克导演的电影里多次用了这种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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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中的弗洛伊德主题并不鲜见,但第一个把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引入电影的人是谁呢?是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Alfred Hitchcock)。希区柯克的电影经常出现心理病态者,很多人怀疑他本人就是一个偷窥狂和虐待狂加厌女者。在他最著名的影片《惊魂记》(Psycho,1960)中,他完美展现了恋母情节和人格分裂。男主人公诺曼·贝茨成为变态杀手的代表人物。当年,当诺曼装扮成母亲的样子,持刀挥砍淋浴中的金发女郎,观众爆发出有史以来最高亢的尖叫,足以名留影史。
弗洛伊德在其著作《梦的解析》中提出了“恋母情节”的概念,他分析了古希腊悲剧诗人索福克勒斯的作品《俄狄浦斯王》和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指出:“我们所有人的命运,都是把最初的性冲动指向自己的母亲,而把最初的仇恨和原始的杀戮欲望针对自己的父亲。”
而诺曼·贝茨,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淡忘对母亲的爱欲和对父亲的嫉妒,由此成为精神病患者。他不会压抑自己原始的欲望,于是做出杀害母亲和继父的行为,后来又因沉重的罪恶感而精神分裂。
不仅诺曼有恋母心理,他的母亲也因“恋子”而仇恨任何接近诺曼的女子。恋母与恋子,就成为希区柯克某些影片的双生主题,或作为叙事背景。诸如《水性杨花》(Easy Virtue,1928)、《美人计》(Notorious,1946)、《火车怪客》(Strangers on a Train,1951)、《西北偏北》(North by Northwest,1959)、《惊魂记》、《群鸟》(The Birds,1963)、《艳贼》(Marnie,1964)。在这些影片中,主人公往往有一个过度宠爱他的强势的母亲,而且这些主人公往往是男性。父亲角色则是缺失的,要不早年丧父,要不压根不提及父亲。
这样的主题在希区柯克的影片中如此频繁地出现,让人不能不和希区柯克的童年联系在一起。他的父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呢?
希区柯克曾多次提到自己小时候受到母亲的惊吓,甚至在一次电视节目中搞笑地说,母亲在他三个月时,到他的小床边发出“噗”的声音吓他,底下的观众笑问,这你都记得?希区则摆出他惯常的严肃面孔。
不过,希区柯克影片的风格确实受他父母的影响。希区柯克1899年出生在英国伦敦莱顿斯通小镇的一个天主教家庭,在家排行老三, 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父亲威廉经营一家蔬果店,母亲艾玛有爱尔兰血统。
希区柯克的父亲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希区柯克出生在星期天,之所以全家都记得,是因为那是他母亲“一生中唯一一个不去教堂礼拜的星期天”。
小时候,有那么几年,希区柯克每晚都要站在他母亲的床脚,进行他所谓的“深夜忏悔”,母亲在床上倾听,然后就儿子所做的错事责备他。希区年幼调皮,他父亲给警察局长写了封信,警察把他关进了拘留所。希区声称,这个经历让他对警察产生了终生的恐惧。
经历过压抑严苛的人生初期,他的人生视角也变得怪诞。希区柯克主题便从这些童年阴影中产生:焦虑、窥探、原罪、恐惧、错位、被冤枉的人、邪恶的父权人物、对母亲依恋和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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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较一下希区柯克影片中的母与子,会发现,母亲施加影响的对象往往是男性,这个男性一般是大龄未婚,和母亲同住,或和母亲往来密切。有趣的是,凡是已婚的主人公,都不存在这样一个母亲角色,如《伸冤记》(The Wrong Man,1956),被冤枉为抢劫犯的男主角有个白发苍苍的母亲,但只是一个单纯的为儿子担忧的母亲。
如果是未婚男性,那他难免要受到老母亲的病态影响。他往往对母亲同时有两种矛盾的感情,一种是对母亲的病态依赖,一种则是对母亲控制的反抗。发展到极致,则形成了《惊魂记》里诺曼·贝茨的人格——他一面抱怨母亲的独断专横,一面抛出让人心里发毛的“男孩子最好的朋友是妈妈”。
希区柯克的病态老母亲的形象,早在他的默片中就出现了,如《水性杨花》。
在《美人计》中,母与子的非正常共生关系更加明显。塞巴斯蒂安50多岁了,仍和母亲住在一起,处处为他严厉的母亲所控制。
有一场戏反映了塞巴斯蒂安和母亲的实际关系,他发现自己的妻子是个特务,来求母亲帮忙,他坐在床脚,脸埋在手里,软弱无助,低声哭诉,母亲夹着烟,站在他身边,让他把一切交给她来解决。
而在之前的一场戏中,他俩分坐在房间两侧,塞巴斯蒂安正被艾丽西亚迷得神魂颠倒,不听母亲的劝告非要把她娶回家。两场戏形成了鲜明对比,并告诉我们,在这个家中,老母亲才是那个发号施令的人。
《火车怪客》一开始就揭示了母亲的影响。火车上,布鲁诺戴着一条绣着龙虾图案的领带(由希区柯克亲自设计),他告诉盖伊,这是他母亲买给他的。他是个有心理疾病的变态杀手,母亲却把他当成一个没长大的爱恶作剧的孩子——她一出场,就是在为看上去40多岁的儿子剪指甲。
母亲的精神看上去也不太正常,看看她画的圣弗朗西斯就能知道。
当盖伊的女友告诉她,她的儿子杀了一个女孩,她的反应也让人困惑,看上去有些恐惧,但又没往心里去。
布鲁诺的父亲虽然还在,但故事的设定耐人寻味——布鲁诺正是想通过交换杀人,除掉父亲,俄狄浦斯情结再明显不过了。
《西北偏北》的男主角桑希尔结过两次婚,没爸爸,干啥都离不开母亲。影片一开始,他就嘱咐助手给妈妈打电话,“提醒她今晚我们看戏”。又想到妈妈在打牌,没有电话,要给妈妈发电报。
被抓进警局,警官告诉他可以打电话给律师,他打了——毫无疑问,打给妈妈。随后我们吃惊地发现,桑希尔的妈妈竟然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年纪!(实际上这位女演员比桑希尔的扮演者加里·格兰特仅大七岁)她优雅、时髦、天真、嘴巴毒,和桑希尔之间的对话方式比起母亲更像同辈人。
虽然桑希尔为了甩掉跟踪者把妈妈丢下不管了(就不怕对方绑架妈妈吗),但在逃亡途中还是打电话给妈妈汇报行动。
之后这位老母亲就没再出现了,毕竟希区柯克想拍成一部轻松幽默的影片,而不是往常那种带着阴暗的心理玄机的影片。
到了《群鸟》,虽然希区柯克自己也是老头了,但他的男主角还是脱离不了母亲的掌握。米契是个大龄未婚、丧父、和母亲及妹妹同住的律师,被一个富家女看上,对方带着“爱情鸟”追到了家。
在开始的几个镜头中,希区柯克突出了母亲对这位不请自来的追求者的不快和警惕。她对米兰妮的打量(即使是别人在说话,镜头也停留在母亲脸)在观众心里埋下一枚种子,在随后的几场戏中生根发芽。
镜头视角暗示了在家庭中母亲的绝对地位。他们走向屋子时,母亲一直走在前面,是视觉焦点。
成年的儿子虽然是家里的主心骨,但处处要受母亲的牵制,尤其是一个软弱的、丧夫不久的母亲。这样的性格特点与坚决、冷静的米兰妮形成了对照。
母亲照旧对这个闯入家中的女性怀有敌意。“去年跳进罗马喷泉的是不是她?”“听说她当时一丝不挂。”
后来前女友道出了母亲如此反应的原因——她害怕任何女人能给米契的爱,那是她唯一能给他的东西。她失去了丈夫,更加害怕被唯一的儿子抛弃。
有意思的是,影片中母亲的发型与打扮和女主角很相似,她们都戴着珍珠项链,穿着相似风格的套装,举止同样淡定优雅。对以苛求细节出名的希区柯克来说,这绝不是巧合,而是有意为之,是对男主角俄狄浦斯情结的暗示,他选择了一个在外型上和母亲相似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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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上面几部影片中的母亲形象揭示了心理病态,那么《惊魂记》中的母亲则彻底妖魔化了。象征着腐朽与旧秩序的装饰风格、钩花披肩、床上放干尸的印子……
以及,母亲的脸。
这部影片处处透露出“母亲”带来的影响。片头,玛丽昂和情人在旅馆房间幽会,她厌倦了偷偷摸摸,“我们可以约会,但一定要光明正大,在我家,我母亲的照片挂在壁炉上方,我姐姐帮我煮三人份的牛排。”情人反问:“吃完牛排后,把姐姐送去看电影,把妈妈的照片反转过去?”
玛丽昂去上班,问同事(希区柯克的女儿帕特里夏饰演)要阿司匹林,同事说她没有阿司匹林,但有别的,“是我母亲的医生在我婚礼那天给我的,泰迪发现我服用安定剂时生气极了。”
玛丽昂问她有没有电话,帕特里夏说,“泰迪给我打电话,我母亲打电话问泰迪有没有打过电话。”
希区柯克巧妙地将母亲的负面影响加诸角色的行为和心理,所以到后面我们愈发相信,是诺曼的母亲杀死了那些企图接近他的女人。
有研究者认为,希区柯克在《惊魂记》中的母亲形象塑造是五十年代社会恐慌的产物。当时少年犯罪是美国社会一个严重而紧迫的问题,源于母亲对孩子的溺爱和过度保护,这让孩子、也可能让美国本身,在溺爱中死亡。
希区柯克的电影,向世人展示了“母亲”的过度保护和扭曲的爱,可能带来的危机。
公众号:电影套盒
我杀了我妈妈,我妈妈杀了我。
细节部分处理地相当细腻,特别是母亲房间和儿子房间的对比。这片对于几重人格及犯罪后心理创伤的运用对后世影响颇大,犯罪心理里有一集也是杀人狂儿子将母亲的遗骨保留到发霉,韩国那部老师的恩惠也是。
紧张的气氛营造得真棒!!!
呃,有那么神么……顶多是意义重大吧……
这片儿唯一的败笔是最后那位表情夸张、装腔作势的心理学家,一看就是演戏演过了的主。其实这片不被剧透的情况下看肯定很吓人(很难做到了吧),尤其是最后女主角单身去大屋里寻找诺曼的母亲那一段。浴室那场戏现在看也很吓人。
人格分裂的鼻祖,试想60年代人们看到这部电影时能有几个不喊牛逼的
且看诺曼的last smile 毛骨悚然!
看这部电影必须回答一个经典的问题:女主角遭到刺杀时,镜头直面花洒,花洒每一条水痕都清晰无误如同肉眼看着一样上镜。请问,摄影机是如何做到的?
妈呀,(影史)知名酒店竟用拖把清洗浴缸!!
"伪"的就是"娘"!
神作。全面滿分。如果有任何不被打動的理由,那就是觀眾晚生了50年,受到太多這部電影50年來泛濫的影響,就像一個沒有受過高等教育的英國老婦不會覺得沙劇牛逼一樣。
#重看#作为爱伦坡的粉,希胖圆了惊惧而癫狂的梦,夜色笼罩下的“荒凉山庄”成为谜团中心,用阴影和巧妙机位砌出双重人格(镜像的利用),分割式构图勾勒出分裂的灵魂;数次特写眼睛的凝视,瞳孔的倒影,以及偷窥的视角,都宛如死神的觊觎;悬念高挂,层层推进,无法喘息。希胖曾坦言此片的深层逻辑是“让观众痛苦”。
多年媒体的剧透轰炸让我一直没兴趣完整看完此片。希区考克这次把自己的蠢桥段藏的很好,当然,我说的是如果没有最后那个画蛇添足的Shrink.
剧本和细节真是绝了,对性别的理解更是超前时代。万圣节去看希区柯克就是no zuo no die的节奏,惊恐交加中居然错抓了邻座小哥的手... o(>﹏<)o
老希让人最意想不到的悬疑经典之一。将故事串联起来,本来以为会是与这件事相关,但最终却变成了旅馆中的凶杀:对母亲话语唯命是从的儿子。然后竟又将一切推翻,转变为警局中冰冷的表述。经典的镜头:雨中行车(这里迎接了转变),浴室谋杀(唯美),早已死去的XX的骷髅孔洞的双眼(最大震撼)
最后那一抹笑容堪称经典。
“一个男孩最好的朋友就是他母亲” 诺曼上楼扭屁股…等细节虽然早就猜到了结局,但今天第一次看依然被震撼到。
悬疑成分就差一些,还是很好看哈
几处吓点被吓:大雨迷离、浴室杀人、骷髅、片尾变态镜头。过誉经典。
80W成本的电影业同样可以做到流芳百世,希区柯克缜密的思维、独特的运镜,加重了对细节的刻画,其隐喻也值得回味,结尾那具骷髅头更让人不寒而栗。据说此片开创了人格分裂电影的先河,同时也暗示了希区柯克本人的“厌女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