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于书后

英国女作家伍尔夫在《妇女与小说》中问道：“为什么在十八世纪之前，没有妇女持续不断地写作？为什么过了十八世纪，她们几乎像男子一般习惯于写作，而且在写作的过程中接二连三的创造了一些英国小说的经典之作？为什么她们的艺术创作在那时候要采取小说的形式？”

如果提到英国女作家就不得不提到勃朗特姐妹。这三位本是默默无闻的年轻女子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创造出三本旷世之作《简·爱》《呼啸山庄》和《安格妮斯·格雷》而名垂英国乃至世界文学史。然而为什么在那个男尊女卑，几乎没有女性作家的年代，勃朗特三姐妹都能几乎写出不朽的作品？

在夏洛蒂勃朗特诞生 200 周年的时候英国曾集中推出了一批讲述三姐妹人生故事的作品。BBC 出品的纪录片《体验勃朗特姐妹》纪录片从三个女粉丝的角度出发，寻找三姐妹生活的轨迹，试图重塑三姐妹的生活环境并且探索她们的写作动机。

探究勃朗特姐妹的写作动机不仅有助于我们探究勃朗特姐妹的作品，也有助于探究整个英国女作家的发展史乃至女性主义的发展。纪录片中没能给出明确的答案，而我们或许可以从同年BBC拍摄的另外一部电影《隐于书后》中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电影截取了勃朗特姐妹在她们的弟弟布兰威尔人生中最后的三年的时光。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布兰威尔只是他姐姐们背后模糊的影子，或者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布兰威尔是家中最小的弟弟，被父亲和姐姐们寄予了深厚的期望，他有写诗和绘画的天赋，父亲本来送他到伦敦学习，可是他惧怕外面的世界，中途在酒馆把学费花光便回家了。他后来又陆陆续续的做过几分工作，可是都不长久，还与雇主的妻子有了私情，被赶回家中，开始了沉溺于酒精之中的麻木生活，然而正是布兰威尔推动勃朗特姐妹走上了写作之路。

当时父亲老迈，弟弟本应该努力工作支撑整个家庭，但他沉溺于感情里，酗酒放纵。指望不上家中的男人们，姐妹们不得不靠自己寻求新出路。身为家中的大姐夏洛蒂看到此情此景倍感焦虑，眼看越来越年迈的父亲和暴躁不得志意志脆弱的弟弟，她决定肩负起这个家庭的重担。夏洛蒂从布兰威尔的话中受到启发，暗自盘算出了一个计划：把姐妹三人写的所有诗歌结集出版一本诗集，然后再发表小说。

夏洛蒂去找二妹艾米莉商量，她还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私自查看了艾米莉的手稿，这让本来对计划感到厌烦的艾米莉更加嫌恶了她的“卑鄙出版计划”。而三妹安妮的加入令她感到欣慰，安妮的文字也得到了她的肯定，她更加巩固了自己的想法：她们三姐妹会在文学上有所造诣，只需加以时日就可以走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而在性情温柔的安妮的劝导之下艾米莉终于同意了这个“卑鄙出版计划”。但是由于当时的女性极少参与社会的活动，更不用说是出书，她们决定用中性化的笔名，将自己真实的身份隐藏在书的后面。

纵观整个文学史，从艾略特到jk罗琳都在最初用中性化的笔名写作，中国历史上女子的作品也多不外传，《红楼梦》第四十八回写贾宝玉把诗社女子的诗传出去，黛玉探春都说“你真真胡闹，且别说那不成诗，便是成诗，我们的笔墨也不该传到外头去。”，中国古代女子所做的诗歌文章往往也留不下名字，可见女子便是有才，也往往会被社会偏见所限制住。

经过不断的写作修改，勃朗特姐妹的作品终于完稿了，可出版的过程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就和她们的命运一样，稿件在一次次退稿和批评中上演，三姐妹正处于绝望之时，喜讯突然降临，终于有一家出版社决定给她们出书，可是布兰威尔居然拆开了出版商回复的信，因为信上有“绅士”二字，还认为勃朗特姐妹是给出版商付了钱才有机会出版作品。

她们合出了一本诗集后三姐妹开始创作小说，分别完成了自己的长篇小说《教师》、《呼啸山庄》和《艾格妮丝·格 雷》。她们把三部小说一起寄给出版商。不久，出版商回复她们说，《呼啸山庄》和《艾格妮丝·格雷》已被接受，但夏洛蒂的《教师》将被退回。但夏洛蒂没有退缩，继续写出了另一部长篇小说，这就是闻名于世的《简·爱》，而且这部小说是她在照顾父亲去外地做手术时完成的。这个时刻映射出女性边打理家事边创作的境况，当时女性写作的场所，大抵是起居室里的桌边一角。她们在书写时亦随时听从家人召唤，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和时间。这一点虽然看似不起眼，实是反映了当时女作家们创作时的共同境遇。简·奥斯丁也是在敞开着门的客厅里写作，随时打理女儿们和仆人的各种事情。

在《自己的一间屋》里 , 伍尔夫认为妇女写作首先就要有自己的一间屋子，她强调女性要想实现与男性同等的创作条件，必须要有物质条件。伍尔夫假设设莎士比亚有个天资聪颖的妹妹，名叫朱迪思，她的人生会是怎样的轨迹。伍尔夫的散文揭示了莎士比亚的成功不单单是他才华的成果，因为他有几乎去探索和拓展他对于写作的渴望，他可以去获得教育参与公共生活，并且以写作为生。而他那位天赋异禀的妹妹，却留在家中。她像莎士比亚一样热爱冒险，富于想象，迫切地想了解这个世界。但是父母不让她上学。她没有机会学习文法和逻辑，更别说阅读贺拉斯和维吉尔的诗作了。一个试图将其才能用于诗歌创作的极有天赋的姑娘，一定会遭到其他人的反对和阻挠，并会被她本人的矛盾的本能所折磨和撕裂。

伍尔夫认为如果莎士比亚是个女孩的话，那我们就会损失大量的诗歌和戏剧。伍尔夫创造的朱迪斯莎士比亚是一个比喻，她展现了女性在文学艺术以及公共生活和文化领域的缺失，她笔下人物的沉默提醒了千百年以来社会女性加以的限制，如果胸怀大志的女作家们被给予了和男性作家同样的机会，我们会拥有多少文学巨匠呢？

回想影片的一开始，幼年的勃朗特姐妹和布兰威尔在空旷的宫殿里，四个孩子头顶火焰围着一张桌子玩游戏，她们头顶的火焰就是她们驰骋文学战场的灵感，每一个人头顶的火焰都温暖明亮，布兰威尔向姐姐们许诺会照顾她们一生，说有朝一日她们都将成王。

然而有着比姐姐们更得天独厚的写作条件的布兰威尔没能利用好自己的写作才能，自甘堕落，文学的火苗丧失。

空荡荡的楼梯上，四姐弟小时候击剑嬉戏时笑闹的声音犹在耳旁，一语成谶。

“你目光短浅的自毁真是令人耻辱！”我们不该沦落至此，我们应该彼此扶持，相互激励。

“我唾弃你所代表的一切！革命正在酝酿，只有傻瓜如你，先生，才会熟视无睹！”

或许正如安妮所说“我们不是要放弃他，我们是要实事求是的看待他，而不是期待他没有的，这对他不公平。”这个社会对于男性的期待值往往高于女性，这给女性带来了压迫与歧视，给男性则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布兰威尔的身体状况一塌糊涂，最终因病去世。他的生命状态影响了三姐妹的一生，他去世同年艾米莉也离开了世界，之后是最小的安妮，年仅29岁，大姐夏洛蒂也仅仅活了三十八个年头。痛苦磨砺她们和她们的作品，也更折损了她们的生命。

在影片的最后，旷野中，三姐妹一起散步，耀眼的彩虹升起，象征着她们的努力发出的光芒。三日当空的景象象征着勃朗特三姐妹是英国文学史上的三颗太阳，她们的文学如万古皓日，照耀着新一代的女性，鼓励她们向前一步。

勃郎特姐妹的异峰突起是英国女性文学史上的里程碑, 它宣告了女性意识的真正觉醒。她们的作品体现了女作家对爱情和自由的渴望以及对妇女命运的思考, 并一反以前女性文学温和的口吻而以满腔的愤怒对妇女所受的屈辱进行申诉, 以“妇女人格”这一崭新的命题 , 向男性中心的社会的价值观念进行挑战。

三姐妹均在英国文学史上留名，勃朗特姐妹的小说以及艾米莉的诗歌被列为英语语言文学作品中最伟大的作品之一。

英国似乎从来不缺顶级女作家。近有罗琳的巫师宇宙，远有奥斯汀的女性追求，中间还有阿婆的侦探故事和伍尔夫的意识流。但若论家族写作，有三个人称第二恐怕天下就没人敢称第一了，他们就是住在英国中北部霍沃思村的勃朗特三姐妹。

在维基百科上，“勃朗特三姐妹”的中文词条对应的英文词条是“Brontë family”（勃朗特家族）。两者有区别吗？有，因为她们还有一个兄弟叫Branwell，在夏洛特和艾米丽之间出生，也是能写能画。其实这我也是看了本片才知道的，而且此人在片中的戏份甚至不比三姐妹少。只是他并未成名，本片无论是海报还是副标题都仍只有姊妹仨，所以对他的刻画说到底还是要为三位女性主角做贡献的：他不断为家里带来麻烦，相当于为三姐妹的生活增加试炼（也为安妮的《荒野庄园的房客》提供素材）；父亲独宠这个儿子但三姐妹仍爱着父兄，表明了她们重感情的性格（也反应19世纪的英国重男轻女）；同样才华横溢的他却因酗酒而葬送前程，这与三姐妹脚踏实地坚持写作将天赋付诸行动形成对比。但不管怎样，我的观感还是，他有些喧宾夺主了。两个小时，本来主角就多，这再加一个，根本没有时间对每个人着力。所以最后也就是立了三姐妹的群像，至于每个人的心思故事，更多只能靠脑补了。

电影聚焦了三姐妹集中发表著作和成名的黄金三年（1845-1848），显然是个很好的选择。讲述了她们对发表的犹豫（用男性笔名Bell），几部名著的缘起（当夏洛特写下那句著名的“There was no possibility of taking a walk that day.”），以及最终成名并告知父亲的喜悦（这一幕激励我等着女儿哪天来跟我说，其实她就是那个谁谁谁。。）。虽然勃朗特三姐妹都英年早逝（两个30岁左右，活最久的夏洛特也不到40岁），但她们因著作而不朽，在家乡一望无际的荒原上熠熠生辉。

想起初中时期在学校礼堂和教室看的《简爱》和《呼啸山庄》，从没有去探究过作者的生平。 “石楠花海在它的吹拂下似波涛翻涌，子夜、月光伴着闪闪繁星，黑暗与荣耀欣然相汇。大地升空、天庭陨落，将人的灵性从阴郁的地牢解放，冲破枷锁、逃出桎梏。”

艾米莉没有经历过爱情，一生都在故土创作，但她笔下有着最激烈的感情。文学总是像由悲苦而生的，荒野上开不出玫瑰，有的是女性主义的觉醒。

英国文学史上著名的女性作家中，以勃朗特姐妹最为著名，分别指夏洛蒂·勃朗特（1816.4.21-1855.3.31）、艾米莉·勃朗特（1818.7.30-1848.12）、安妮·勃朗特（1820.1.17-1849.5.28）。18-19世纪之交，此时伟大的浪漫主义时代已经几近尾声，而英国工业资本主义时代即将开始。勃朗特姐妹就诞生于高浪漫主义革命戏剧的年代与危机丛生的新型工业社会诞生的交叠之际，诞生在工厂与纺织厂蔓延的英格兰北部约克郡的一个教区牧师家庭。

她们的童年和少年时期的生活状况非常困苦，并且过早地失去母亲，随后她们的大姐玛丽亚与二姐伊莉莎夭折于肺结核。勃朗特一家一向离群索居，在豪渥斯这个孤寂的村落里，能够疗愈她们教书及做家庭教师时种种卑微的，就是面对荒野、任凭想象力驰骋。而这片荒野也成了她们精神花园，守护着她们的艺术天赋，自由着她们对人生、对生活、对爱情、对婚姻的理想。 1846年，夏洛蒂、艾米莉、安妮一起用化名发表了《柯勒、艾利斯及阿克顿·贝尔诗集》，然而这本花光了所有积蓄自费出版的诗集没有激起什么涟漪。然而这样的打击并没有让勃朗特姐妹动摇，经过艰苦的创作过程，终于夏洛蒂的《简·爱》、艾米莉的《呼啸山庄》、安妮的《艾格妮斯·格雷》相继问世，并获得巨大的成功。 勃朗特三姐妹的小说几乎都带有自传性色彩，她们都把这个冷库世界施以她们的不幸、奔波、污辱和歧视投射于她们作品中。同时也把她们各自的性格特点融入在作品里：夏洛蒂坚韧叛逆，在她的作品中有着女性要求独立自主的强烈呼声；艾米莉外冷内热，她的作品里涌动着正义感、同情心反抗精神；安妮温柔内向，她笔下的主人公都纯洁恬静，勇敢地追求独立和幸福。 勃朗特姐妹绝对是英国文学史上三朵奇葩，艳丽却短暂。“过失与罪恶都已遗忘，剩下来的是怜悯和悲伤盘踞了心头与记忆……”对家里唯一男孩也是名副其实的“暴君”勃兰威尔的悼念（1848年死于酗酒吸毒诱发的肺病）缩短了妹妹们的生命力，一年内，艾米莉、安妮相继离世。夏洛蒂也未被命运过多的眷顾，于1855年病逝。 勃朗特姐妹的人生仿佛是在呼应那片荒野里的野花：静悄悄地绽开花苞，散发出浓郁的芳香，又静悄悄地合上花瓣儿，独自枯萎凋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