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娜(尤拉西纳·拉尔迪 Ursina Lardi 饰)一直非常信任自己的丈夫,然而在一次偶然之中,她震惊的发现原来丈夫经常瞒着她和妓女鬼混。尤迪特(Bettina Stucky 饰)是一名社区工作者,专门负责照顾在他的管辖区内生活的性工作者们,与此同时,他和一名警察有着一段不伦的关系。
罗尔夫(安德鲁·云格 André Jung 饰)是一个酒鬼,酗酒让他失去了太多,包括子女们对于他的尊重和信任。步入老年之后,幡然醒悟的罗尔夫决定要开始修复亲情。玛利亚(玛丽莎·佩雷德斯 Marisa Paredes 饰)爱上了一个名叫胡安(何塞·安赫尔·艾力格 José Ángel Egido 饰)男人,然而胡安却忘不了他已故的妻子。圣诞夜即将来临,这些各自延伸的故事线将在这个特殊的夜晚汇合。
这是一个典型东亚家庭的故事,场景搬到了美国,身份变成了移民,但韩国人在美国实现的却不是美国梦。无论他们走到哪里,内心总有一部分始终和故乡的文化联系,难以融入的异族社会,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精神依靠,在狂风暴雨和熊熊烈火之中,他们唯有紧紧相依才能保护彼此。
从熟悉的西海岸搬到陌生又偏僻的阿肯色小镇,新家是一片荒野中的汽车房,裂隙从一开始就埋下了种子。Monica并不理解丈夫将所有积蓄投入到农场的决定,放弃西海岸的稳定换来这样的生活难以令人满意,比起生活的不便,Monica更担心的是小儿子的心脏病,她必须时刻注意儿子的病情,还要尽快筹集到手术的医药费,而这些钱也许是她和丈夫做检查雏鸡性别的工作永远望尘莫及的。所以Jacob决定冒险一次,带着妻子儿女来到阿肯色,就是为了不用一辈子都做盯着鸡屁股的工作,他希望自己农场主的梦想能够在这里实现,也坚信只有这样生活才会迎来转机。在他们身上能看到无数东亚家庭的影子,勤劳、隐忍、坚韧,各自默默承受关于家庭的一切,但关系的裂痕不会自我愈合,它会被每一次关于疾病、贫困、矛盾的争吵撕裂,最终变得无可挽回。
也许这就是东亚家庭文化的某种特质,他们可以共患难,却难以同享受,在危难时刻彼此拥抱、互相支持是家人的本分,却不意味着可以做到毫无隐瞒的坦诚相待。所以妻子才会在生活似乎刚刚出现希望时流露出疲惫的情绪,在此之前儿子的疾病和生活的重担让她无从停歇,唯有不停止手中的工作,才能让她获得一点生活的实感。而这种日子显然不是她所期盼的,与母亲的重逢,家人团聚也只能给她带来短暂的安慰。作为妻子的职责是实现丈夫的愿望,帮他照顾好家庭,她尽职尽责,而丈夫却一次次在梦想的路上走得越来越远,这很难不让人身心俱疲。一场大火烧毁了尚处在萌芽中的希望,却意外地没有摧毁这个家庭,当眼前的灾难需要他们共同面对时,所有家庭成员不约而同地放下了心中的芥蒂,为家庭做出自我牺牲似乎是某种东亚人的共识。这是一曲写给东亚移民的挽歌,出身低微的人们,远走他乡并非为了多么宏大的理想,只为跟家人有个立足之地,你可以说他们如同杂草,四处飘荡。溪边肆意生长的水芹,没有命运过多的眷顾,也缺少生活额外的施舍,就只是静默地生长,然后静悄悄死去。等到缺少食物的季节人们会知道,吃了水芹能让人活下来,吃了它的人会像水芹一样活下去。
最近,《米纳里》在美国院线上映,赢得了不错的口碑。一年之前,影片在圣丹斯电影节获得了评审团大奖,在今年奥斯卡各种前哨奖项中,影片也频频上榜,有评论预测,片中饰演外祖母的韩国演员尹汝贞很有可能凭借此片拿下奥斯卡最佳女配角奖。由于这部电影里的主要角色全部由韩国演员或韩裔演员饰演,因此很容易给人这是一部韩国电影的错觉。不过事实上,它却是一部地道的美国电影:该片由该国目前最具活力的制片公司A24出品,讲述了一个80年代发生在美国本土的韩裔移民故事。
“米纳里”(Minori)是韩语中水芹菜的音译。影片一开始,镜头跟随一辆轿车来到一座简易活动板房前,一家四口进入房中,妻子莫妮卡(韩艺璃饰)显然因为丈夫雅各布(史蒂文·元饰)决定入住此处颇为不满,一双儿女则对他们的新家不置可否。不久之后,外祖母从韩国来到美国,一家人的生活也开始慢慢发生变化。在片中,水芹菜“哪里都能种,就像野草”,外祖母将水芹菜介绍给大卫,不仅因为这种植物象征着韩裔移民的普遍命运,也无疑是想在不同代际的血脉间传递某种民族情结。
“活动板房”这一极具美国特征的意象很容易让人想起德国导演沃纳·赫尔佐格1977年的名作《史楚锡流浪记》(Stroszek),在这部电影中,流浪艺人史楚锡从德国来到美国,从心怀美国梦的德国流浪汉变成了再无机会还乡的美国流浪汉,最终因绝望了结了自己的人生。相比史楚锡,《米纳里》中的韩裔移民要幸运得多了,他们有工作、有家庭,有家人的相互扶助……不过,一家人依旧生活在种种麻烦之中:小儿子心力先天不足,夫妇二人经常因为住房问题打得不可开交,雅各布种植的韩国蔬菜迟迟找不到卖家,而外祖母也因为居住环境和水土不服罹患中风。他们居住的地方远离城市,这也让一家人陷入两难的境地:既想融入美国生活,又在客观上自我孤立。
《米纳里》无疑具有强烈的自传性质:导演和编剧李·艾萨克·郑(Lee Isaac Chung)本人就是在阿肯色州的一个乡间的小农场里成长起来的。作为移民和赵婷的比较:都选择拍摄美国社会中的边缘人群,一个是住在房车中自我放逐的女性,一个是从房车移入“带轮子的房子”里的移民家庭,前者指向2008年经济危机之后美国人面临的经济和精神状态,后者则指向长久以来移民在美国社会中的地位问题,二者都试图为我们勾勒出美国中产以下更广大的社会群体的轮廓,也都给我们强烈的居无定所的游牧感和漂泊感。
影片中另外一个值得关注的角色是雅各布的雇工保罗,其为雅各布一家驱魔的段落和他虔诚的宗教信仰很容易让人联想到1974年的恐怖片《驱魔人》(The Exorcist)和美国由来已久的驱魔传说。不过,如果说恐怖片对驱魔的处理更具宗教神秘主义色彩,那么《米纳里》的编导则不想故弄玄虚,而是特地为之祛魅,给了我们另一重合理解释:朝鲜战争老兵保罗对上帝的虔诚信仰不仅仅来源于美国南部的保守民风,更与他自身的经历密切相关——战争在他心中留下了难以消除的巨大阴影,而当地人对他的嘲讽进一步昭示了他作为老兵又被社会抛弃的边缘地位。
意味深长的是,关于保罗“住的地方没有水”“毛孔里都是泥土”“在铁桶里拉屎”的传闻,都是从童言无忌的孩子的嘴里跑出的,这也可以让我们大致猜测当地的大人们平常都在谈论什么。正因为类似的社会地位,保罗才能和雅各布一家走得如此之近,尽管我们依旧能够看出他们之间并没有太多信任可言。
某种程度上说,《米纳里》还和韩国本土的电影作品形成了一种有趣的对照。在结尾处,雅各布家的仓房和他精心培育的韩国蔬菜化为灰烬,刚刚和餐馆达成的交易只能取消。这个场景很难不让人想起李沧东的《燃烧》(史蒂文·元的出演更增加了另一层对照的趣味),只是在这部作品里,塑料大棚是被故意点燃的,这一举动明显指向一种来自底层的愤怒。而《米纳里》显然温吞许多,我们甚至没有办法为这次“燃烧”赋予任何社会性的意义,它只是一场纯粹的意外——外祖母的一个失手——或许我们可以称之为移民的宿命,或许在最底层价值观上,影片是在暗示雅各布不够虔诚,但这种情节上的编排无论如何让整部影片失去了一些实实在在的批判性。不得不说,这是《米纳里》给人留下的最大遗憾。
大火之后,雅各布用当地人的方法寻找水源,又在林中水塘旁挖出水芹菜,两个场景暗示出两种截然相反的意图:韩裔移民一面想要入乡随俗,一面又想要保有自己的习惯和传统,二者看似达成一致、相安无事,实则矛盾被全然搁置、束之高阁。而恰好与之对应的是,雅各布和莫妮卡之间的矛盾也完全没有解决的迹象,甚至大火之后,莫妮卡在导演的镜头中彻底消失,处在一种“被和解”的状态里。类似敷衍的处理让人不禁想问,如果说李·艾萨克·郑真的想要展现韩裔移民生活的困窘,如果他们的生活真的如此无望,何不学学赫尔佐格、肯·洛奇,提出一些更为尖锐的问题?
归根结底,影片向我们展示了困难但又不想深入呈现,这本身就向我们昭示着移民群体在美国面临的最大困窘,也深刻揭示了美国电影工业整体保守化的趋向。只能说,美国电影恐怕早就已经不再需要一部亚裔《绿皮书》,而需要更多像斯派克·李、《逃出绝命镇》一样具有战斗性和创造性的影人和电影;一味敷衍、缺乏揭露的结果,恐怕不会是矛盾的弥合,而是幻想的破灭,是国会大楼被攻占。
—
边缘儿童的身份认同
近些年,多元文化分裂或融合、边缘文化等类型的电影层出不穷,各影人聚焦的角度和传递的情结也各不相同。这部电影通过一个普通的韩裔家庭怀揣美国梦,只身远走他乡移民美国,寻求向往慰藉与幸福的艰难之路。相比较憧憬大都市闯荡而存在的种族歧视问题,这部影片的导演却很“小清新”的选择了向往自然、怀揣农场梦想(不知是否是初代移民?还是底层人民移民?)的家庭作为主角,故事没有通过一味的与当地文化冲突作为聚焦点,而是侧重于亚裔传统文化自身的矛盾与冲突展开,通过韩国保守的男主女辅的家庭观念、两性关系的处理、边缘文化下成长的儿童等方面,通过细微的情感变化与贴近真实的对话,让第三者真切的感受到“原本在本土被视之为常态、却在他乡才被放大的传统且违和的观念冲突”。
影片中可以看出男女主人公是在相爱、有了第一个结晶之后(因为影片中姐姐有跟弟弟说过“你没住过韩国,没有见过紫菜包饭”,说明她曾去过韩国或者在韩国出生的),才决定离开韩国前往美国彼此救赎的,所以可以看出男女主都是一个土生土长、深受韩国传统文化影响的人,成人后基本的价值观、世界观都已形成,从而他们的思维观念和教育理念仍是传统和保守的亚裔文化。而弟弟应该是在美国生长、受过美国教育的韩裔后代,从一出生便开始接触并强制融合两种具有极大差异的文化观念,便形成了边缘儿童最显著的性格特点之一,观察与思考往往大于语言表达、内敛害羞、不善于与陌生人亲近、缺乏安全感等(比如:与父母来到务工农场的躲避行为、与姥姥的初次相见、与教会小男孩及其父亲的初次交谈等),这样的孩子本在出生的一刻起便成为了一个“没有家”的孩子,之所以会这么表达,是因为我之前阅读《克拉拉与太阳》时,为了更好的理解书的主旨特意检索了一下作者石黑一雄的经历背景,首次加深对于“边缘化的文化身份”和“无根情结”的理解。百科中有对其的解析说明,意思是即使是在西方国家出生、说着流利的西方语言,亦或是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或取得一定的成就,但亚洲特色的相貌肤色以及家庭教育下的传统观念仍成为其融入当地文化的“绊脚石”,总有些东西是无法掩盖和隐藏的,它是会跟着你一辈子的东西,无论获取绿卡还是永久居住证,从根本上而言永远都是“外来人”。而影片中的弟弟还从没回到过韩国,对自己血脉的故乡也毫无认知与记忆,与韩国建立联系的唯一途径就是父母的转述,但一个孩子是不可能靠想象而理解一个民族的,对他而言韩国只是一个遥远未知和父母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其他的他一无所知。在这种“隔离与未知”的双重困境下,孩子可能对“根”的认知只停留在家庭层面,对其在未来生活中的价值观形成是否会起到一定的负面影响是个很严峻的问题,我相信已经有移民打算的人们在看完这部电影之后一定会有所深思,特别是关于教育孩子的问题。双重文化的叠加却形成了边缘文化,看来有的时候“一加一真的会等于零”。
(注:但我认为以上分析说明是建立在思想过于保守和传统的移民者身上,如果是传统观念没有过于牢固且思想较为开放、更易融入多元文化并找到平衡点的移民者相对会好很多,问题的出现更多是个体自我想的太多,如果自己都放下了,愿意接纳新观念和新自我的人便会更快的融入。当然不可能百分百融入,只是达到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
—
韩裔传统的家庭决策观与男女平等问题
韩国传统文化中都是以男性为主导,女性为辅佐的角色,家里的大决策权往往都在男性,家庭地位也是男主人、女主、女主母亲、孩子们,并且决策一定的话,女主是没有任何撼动决策的可能的。影片中很多细节都可以看出,比如开头全家搬家来到小乡村、换工作、开农场的想法都是男主而定,可以看到女主从头到尾都表示不满,即使男女主因为此时大吵一架,最后还是以接纳女主母亲来照顾孩子们作为妥协,但事实上对于男主的决策并没有一点更改。还有一个例子,男主已经开始经营自己的农场,但由于没有水源导致农作物都濒临枯竭,于是男主在半夜自行将饮用水管打开输送水源救治农场,而女主是知道的,但她只是和母亲表达不满,却没有再挑战丈夫。最后就是一家人来到城里医院给儿子看病,而男主的关注点都在于自己的农作物是否能顺利卖出,当女主发现这一点时,再次问男主是否与家人一起走的时候,男主却选择了农场而非家人。不过对于这里我并不是责备男主看中除家人以外的东西,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家人能过得更好,但是对于表达方式而言,这是一种传统亚洲男性“收敛嘴硬欠揍”的表达方式:我为了你,但我不直接表达,我宁愿死扛且伤透了你的心,我也要争口气等赚到钱再去把你们接回来,也不在你面前失败。尤其是韩国男性,家庭中的地位优势使得其在各方面都要保持一定的尊严。对于男主与女主母亲的关系中,也不难发现女主母亲也以男主为主导,一家人在用餐时,即使中风半瘫也不忘用颤抖的手给女婿倒水的场面。韩国有着深远的男上女下的传统观念,无论是在家庭、工作、教育等各方面上都能体现出来,《八二年的金智英》一书近年备受关注且备受争议,将当代进步社会中仍遗留的根深蒂固的男女不平等问题再次推到风口浪尖处,书中有提到《经济学人》创造的玻璃天花板指数数据模型来分析各个国家的职场女性的公平待遇情况,日本和韩国处在列表底处。首先,对于金智英一书我不认为她是在诱导女权主义,相反我认为他是在提倡平等主义,他的目的是在唤醒并强化女性独立自主的个体意识,以及弱化男性过于主导或干涉女性自用发展的意识,问题出在人们都将老一辈带来的这些思想观念视为惰性习惯,懒得去思考便直接执行,导致诟病一直存在,而这本书是在唤醒年轻一代的男性和女性,要有主动思考和批判性思维再转化为行动。回归到该影片,对于男女平等观念问题也是在更加注重平等的西方社会中的一个矛盾体现,仍然坚持传统保守的观念是否能够真正顺利融入新的文化体系中呢?还是只能作为一株像杂草一般到哪里都能生存但只限于生存的米纳里呢?
在这里我也想谈谈对于“米纳里”的浅层理解,第一次米纳里出现的场景是姥姥带着外孙去河边,讲述了“米纳里像杂草一般到哪里都能生存,无论穷人还是富人,都爱吃它,吃完它都很健康”等,表达出一种积极乐观的态度,象征着移民家庭就像米纳里一样到哪里都能生存。但影片中部屡屡失败的男主、中风的姥姥、疲惫不堪的女主等事件发生,逐渐感受到米纳里仅仅是顽强的杂草,居无定所,无处生根。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影片结尾,烧毁了仓房的大火却给一家人带来了互爱与希望,男主开始接受曾经放不下的坚持,开始逐步放下一些固执和旧观念,接受了当地人探测水源的方法,开始愿意接受与新环境融合并与之平衡相处。结尾是温馨的,有人觉得结尾给的太实在、太满,让故事没有一点留白和遐想的空间,我到不然,觉得这才是一种观念的解构与重建的完整体现,前面我有提到“放得下”可能就是更快更好融合的原因之一,这里的结尾正好做了回应,我觉得也挺巧妙的。
(以上纯属个人观点,如有问题请批评指正,欢迎大家一起探讨)
从各个主要角色的取名,能看出影片的主题之一是个人努力与信仰迷信之间的矛盾,另一主题则是移民群体的父母、移一代、移二代之间因两种文化所导致的各种矛盾冲突。
男孩戴维应该能算是影片的主轴,他对原生族群的文化从排斥到接纳的过程,影片以各个事件中的细节为线索,跨越时间的将它们剪辑在一起,能很清晰的看到男孩内心中的纠结与选择,他不喜欢姥姥所代表的陌生的韩国文化,但心底深处其实又有着传统东亚人敬老爱人的道德观念,他不会歧视弱者但又讨厌粗俗;而在影片最终他选择了去拥抱自己的原生文化,奔跑向外婆将她带回了家,这是让我感动的点。
在宗教信仰的表达上,从影像中我觉得导演是流露出强烈的不信任之感的。保罗的有些神经质的形象,每一次的祈祷最后也都没有好结果,自己破产了、水干了、外婆中风了、蔬菜储藏室烧了…唯一变好的只有外婆说过绝对不让戴维死,戴维的心脏疾病变好了。
作为片名的米纳里,是外婆带到美国随意种在溪边的水芹菜,在尾声里一家人的蔬菜屋子被烧的什么也不剩,而水芹菜早已长成一大片郁郁青青。我想这也是导演态度的一种表达,原生民族文化的根,早已深深扎在心底,不需要刻意去培育干预,依然会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二月初看的,影评拖了很久,一定得在奥斯卡前写出来!主要讲三个方面:拍摄、家、信仰。
1. 拍摄
很多视觉选择蛮大胆,很欣赏。其一,构图上经常打破rule of thirds(三分构图法-把frame纵横三等分,然后视觉重点的人物或事物放在任意三等分线,是视觉艺术中惯用的手法,符合人体视觉习惯);而米纳里中常常有镜头把视觉重点放在绝对正中来强调重点和挑战观众习惯。其二,不少片段采取extreme low key lighting(低调布光),画面极暗,甚至有几秒全黑屏;也是挑战观众习惯。其三,long takes 长镜头,无需解释。最后一点,其实不是关于大胆,就是失火的戏视觉上非常燃烧(李沧东),必须要说一句哈哈
后面两点 家和信仰,是关于内容。传达的信息都很隐晦,所以说很文学性,像文学理解一般。
2. 家
夫妻
Jacob和Monica经常吵架。Jacob在乎农场梦和作为一家之主养家糊口。Monica在乎孩子的身心健康和现实中的未来。他们说结婚前有很多梦想,结婚后却是吵个没完,孩子会在他们吵架时叠纸飞机、写下父母别再吵架的愿望。他们对对方的称呼是:孩子他爸 孩子他妈。
但最后拉爆的原因不是吵架,而是Jacob下定决心要自己待在农场、与Monica和孩子们分隔两地。
你知道吗,两个人最重要的其实不是吵不吵架,而是不管怎样都stay together, 待在一起。这是Monica的隐忍和泪水中的话,也是米纳里主创对观众说的话。
还好发生了那场意外火灾。寄托了莫大希望的果实被烧毁了,Jacob万念俱灰冲向火海中抢出剩下的蔬果,Monica也跑进烟雾弥漫的木屋里搬蔬果(虽然我不理解你的农场梦,而且你的决定让我十分受伤和绝望,但我依然担心你、明白你的心痛,所以我也冒着生命危险来搬剩下的蔬果)。Jacob在浓烟中听到久咳不止的Monica,放下蔬果,找到蹲在地上的Monica然后抱着一起跑了出去(这个梦就这么没了,我十分痛心和不甘,但在农场梦和你的生命之间,我还是会选择你……)这里,他们叫对方“亲爱的”。
他们都在自己的坚持下各退了一步。他们选择了对方。
孙子 - 外婆
你是否有过“外婆应该是这样的” “爸爸应该是那样的” “妈妈应该是这样的”的想法?我觉得我们都有过吧。米纳里就提出了这个问题。两个孩子一次次说:you’re not like a grandma(你不像个外婆)。那外婆该有的样子是什么呢?教孩子好好学习饮食健康而不是教孩子打牌喝激浪、鼓励有心脏病的小孙子跑几步?很会做饭?很干净所以不应该有泡菜味?跟着妈妈一样劝孙子向上帝祷告而不是直接说别信那什么?还有肯定不会像小孩子一样尿床吧?面对这些反差,两个孩子不解,他们不知道怎么理解这个外婆、怎么对待她。但后来发现,这些真的重要吗?意外失火后外婆往漆黑深林走去,面对外婆的离开,两个孩子前去把外婆叫回来:他们不在乎外婆是不是闯了祸,是不是不像个外婆应有的样子;外婆就是外婆,家人就是家人。
社会对家庭身份的期待和定义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们继续去爱和选择对方。愿我们不被这些标准困住,也不用这些标准困住我们爱的人。
3. 信仰
Tradition vs. Relational Faith
美国的基督教文化(其实世界都是)主要有两种:tradition/culture 传统、relational faith with God 真正虔诚、与神对话。米纳里刻画了这两种和之间的对比。
帮Jacob一起管农场的Paul 神叨叨的,被当地人笑话。来不来就在赞美和祷告,每周日别人去教会的时候他反而扛着一个很大很重的十字架走完很长一段路。
不少美国移民中(如很多东亚移民),初到美国的社交、获得朋友的方式是通过去教会。Monica初到阿肯色州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家去了教会。那里很多人也是因为家里或当地传统所以去教会。
Jacob和教会里的孩子都笑话Paul扛十字架。Jacob停下车问要不要帮忙,Paul谢过,但这是他的选择和朝圣。这个看似奇怪的行为,其实有圣经来源:“Then Jesus told his disciples, “If anyone would come after me, let him deny himself and take up his cross and follow me.” Matthew 16:24 ESV “于是耶稣对门徒说:“如果有人愿意跟从我,就当舍己,背起他的十字架来跟从我。” 马太福音 16:24 CNVS 这里更多是象征意义,跟随上帝不是轻松好玩只有彩虹。另外耶稣被处死前也是被命令背着十字架行到要被处死的地方。每周的这个奇怪举动,其实反而是Paul对神的追随、体会祂的艰辛、感谢祂的馈赠。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他只在乎神。
虽然教会对Monica来说可能始于韩国的基督文化和移民的社交方式,但她在生活的处处无助中会寻求上帝。她每日都握着儿子的手睡前祷告,祈祷治愈、保护、和奇迹。自己的妈妈生病了还老说房间里有怪东西,即使自己也许不完全相信,也去找来Paul帮忙。““Ask, and it will be given to you; seek, and you will find; knock, and it will be opened to you. For everyone who asks receives, and the one who seeks finds, and to the one who knocks it will be opened.” Matthew 7:7-8 ESV ““你们祈求,就给你们;寻找,就寻见;叩门,就给你们开门。 因为凡祈求的就得着,寻找的就寻见,叩门的就给他开门。” 马太福音 7:7-8 CNVS
后来儿子的心脏病平白无故地有了好转。医生也解释不出为什么。Paul为外婆和这个家祷告后问Jacob和Monica要不要帮忙,Jacob笑着把他送走,转头生气质问Monica为什么把两个人婚姻的事告诉外人。但Monica并没有说。
紧接着,Paul的祷告,外婆的失误,一场火灾,其实是上帝对这一家的mercy仁慈和爱。一个几乎支离破碎的家合为一体。
Science vs. Faith
世界上的一切都能被科学解释吗?世界上有超出人类可控、可理解的东西吗?Is there a spiritual realm in this world?
Jacob:嗨,还用说吗,水往低处流,我几岁的小儿子都知道。
发生一系列事后,Jacob不再坚持,他改变了理解。自己之前找到的井口没水了,所以跟Paul一起找来了找水的人,标记上那个地方。他们又有水了。
水芹菜继续茁壮地生长下去。有家人、有神,便有了一切。
Jacob和Monica在一次争吵的时候,Jacob提到他是长子,他要照顾他的家人,他大部分积蓄也都去向于此。而Monica也提到了她的妈妈并在之后把妈妈接到美国。Jacob和Monica是夫妻,他们与孩子是一家。在此之外,他们有各自的原生家庭,他们在情感上或者经济上对其进行照顾,所以他们的原生家庭作为他们各自的延伸也是他们家的一部分。
假设Jacob没有承担他口中长子的责任,按照剧情的设定他们是有存款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他想完成开农场的事业,他的妻子和儿女也不用过着拮据的生活,至少经济的宽裕可以给予他们更多的选择。但是他承担了照顾原生家庭的责任,这就导致他必须牺牲个人的利益和自由,所谓的个人利益和自由其实也包含了妻子和孩子的利益与自由,比如Monica在未被告知全部信息的情况下搬到陌生的Arkansas,以及孩子们在父母为此争吵时折飞机劝架等等。
外婆搬来美国后,把自己的积蓄带给女儿,而且也承担了照顾孙子们的责任,甚至当她在中风后,依旧想着为女儿的家庭做事,所以原生家庭并不是问题的根源。
假如Jacob在决定要搬来Arkansas前,开诚布公地告诉Monica实情,Monica就可以自己决定她是要一起搬过来还是和孩子留在加州。Jacob与Monica作为成年人,理应对自己的情绪和行为有足够的掌控力,即使吵架不可避免,但是在孩子已经害怕或者已经抗议的情况下,他们理应停止,但是两种情况都不是这样发生的。Jacob在没有完全告知Monica的情况下,他替 Monica做了决定,但这个决定本身应该是要有Monica参与的,不管作为妻子,妈妈还是她自己,所以这件事超越了Monica的边界。而夫妻在孩子面前肆无忌惮地争吵,完全不顾孩子的感受也是一样,他们觉得孩子是自己的一部分,他们不用考虑孩子。Jacob的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是紧密的,这种紧密来源于家人之间是没有边界的,就像他们的房子一样,即使好像不同的房间有分隔,但薄薄的墙壁完全起不到阻隔的作用。
边界是用来区分自己和他人的,当边界不清楚的时候,就会出现自己的部分和他人部分的重叠。这种重叠可能会有好处,比如Jacob家庭成员之间也有相互理解和亲密的时刻。但是这种重叠会带来很多问题,当自己与他人不分时,就会出现自己可以为他人做决定,反之亦然。而且这种重叠将家庭里的所有人连在一起,责任就会沿着这些重叠自动转移到别人身上,比如Jacob承担了他原生家庭的责任,Monica和孩子承担了Jacob的决定,孩子承担了Jacob和Monica的情绪以及他们不在时自己对自己的照顾,甚至已经把自己的孩子养大成人的外婆也需要承担女儿照顾家庭的责任。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是共通的,一个人的情绪和面临的现实问题就会蔓延到家庭里的所有人身上,没有人是可以避开的,但相反地一个人问题的解决就会给他家庭里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的错觉。
影片一开始有两个现实问题,就是有心脏病的儿子以及需要做成的农场。当儿子的心脏病被告知在变好以及农场的产品找好出路的情况下,Jacob说一切都在变好。但是Monica,孩子以及外婆各自的问题是不是在变好,至少Monica在Arkansas依旧没有朋友。所以问题就是,Jacob个人问题的解决让他觉得家庭内部所有人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甚至他可能都没有看到别人也有自己的问题。所以Monica还是选择离开,当她个人的,孩子的以及妈妈的需求没有被丈夫看重甚至看到时,有没有丈夫在身边的确也没有差别。家庭里现在唯一有能力可以辅助Jacob维护这个家的Monica因为个体的诉求被忽略而让她选择放弃,这也意味着这个家其实已经丧失了自我愈合的能力,如果没有外力推动的话它肯定会走向分裂,所以就有了农场着火这样一个集体问题让大家暂时放下个人的问题和诉求来面对共同的伤痛。但是,我们都知道的是,在家庭成员互助互爱地解决了集体问题之后,个人的诉求又会再次出现然后因为边界问题再次被忽视,如此周而复始,这就是我们东方文化下的家庭。
日常的同时又是满满的符号,水芹菜这种设定已经很直白了。最后的处理有点太戏剧化了,反而没那么有味道。尹汝贞演这种角色太轻松了
史蒂文元命里应该不缺火
移民家庭的垦荒之歌。就我个人而言,导演的移民视角是非常精准的。想在西方世界扎根的东亚移民,总是面对相同的困境,吃苦耐劳不过是基本要求,很多时候还得看运气如何,就像辛苦耕耘的蔬果被付之一炬,信手种下的水芹却能郁郁葱葱。如鱼饮水的移民生活。
Steven Yeun 过分性感了,看的时候会忍不住想象自己正在厨房择菜,不时抬头望向窗外,他就在不远处的田垄里专心干农活的情景……
在西方的土地上定义东方的家,向外拥抱祈求温暖,向内蜷缩守护火光,裂痕与羁绊互为因果。人物侧写精悍,是在正确的道路上分开狂奔?还是在错误的时刻并肩同行?剧作上一次次推倒重来,足以体现作者意志的坚定。
“燃烧”元素的重现,对移民生活来说,直至燃烧破旧(同类比与祖母一代人的分别),才是在新土地上酝酿新生的开端
三星半。只有表演是A级,其他都过于常规,对亚裔移民群体、个体奋斗历程以及家庭内部矛盾都做了不同程度的呈现,但又都是蜻蜓点水式的,且剧本上的人为痕迹还是过强了,能看出演员都在努力演出日常感,但又被导演工于设计的情节编排拉回“正轨”,总之亚裔移民题材仍旧没摸到天花板就对了。韩艺璃和尹汝贞都太厉害,以至于抢走史蒂文·元的风头,用本土国民演员为作品背书,大概是近年好莱坞大银幕上那些讲述美籍华裔群体故事的电影所羡慕不来的。
四平八稳无功无过浅尝辄止,这种作品才比较恐怖……吧
一不小心被我列入第三幕刻意煽情小名单
那个夜晚,我觉得奶奶与上帝交换了条件。
原来minari就是在南京让我望而止步的水芹,虽然营养价值高,却气味诡异,在电影里,又是易养的故乡蔬食。对应到这个移民家庭里,父亲的一次成功,母亲的一家齐整,外婆的一种连接,女儿的一个定位,儿子的一场奔跑,全是各自眼中的营养,但味道隔绝了彼此的同理,而很多东西变了味,连带着婚姻或家庭都给败坏。各种文化、习俗、思想熔于一炉,处在分裂状态却又牵一发动全身的李家成了很有回味的写照。游刃于美韩两个影视大国的史蒂文·元,用两个燃烧的故事把演戏路数焚开了。才追完《六龙飞天》就再见韩艺璃,添上演技精湛的李汝贞,好生舒坦。
四星半。影片看似是韩国移民家庭的美利坚南柯一梦,实则是一出作者性明晰的情绪描摹。Jacob对农场的孤注一掷,如棱镜般折射出人性的弱点和变故中的不堪一击。巧妙的是,故事的主线更像是一道伏线,内里对女性的塑造则格外立体。那种女性祖孙三代皆有的处变不惊和细腻敏感,润物于无声。一切尽失,最能让人领悟,该去向何方,答案即出自你来自何处。尹汝贞的炉火纯青、史蒂文·元的不偏不倚,都成全了本片,而韩艺璃不露声色的面眸,则令一切变得曼妙动容。
女主人演技真的堪忧 从头到尾一副恐慌表情
且不说“韩国的移民”主题让人有隔阂,故事本身以及影片的呈现都非常平淡。女主从头到尾一张脸,而且人设也很刻意,以至于最后一切出现好转,女主却突然生气,感觉是她脑袋一直有什么问题。整体上,没有好看的故事,没有强烈的冲突,没有深刻的主题,没有犀利的观点……这是一部只适合电影节的片子。
美国韩裔导演的闯奥作品,不错。可以看出许多去美国的亚洲移民的切身经历与体会,有认识价值。比赵婷的《无依之地》(片名应译成“游牧者之地”)的成色还是差不少。
还是挺喜欢编剧的写法,沉得下去,尽量避免直给的信息量,用擦边球的方式叙事,让故事变得有几分嚼劲。这也导致了夫妻两人身上的问题并没有爆开,加上两个人不温不火的演法,最出彩的反而是姥姥了。不是很喜欢第三幕的解决办法,倒是姥姥的水芹菜是个不错的设计。
Steven总是烧仓房…
大胆预测,韩国演员要拿下第一个奥斯卡演员奖提名了。
妻子认为丈夫在顺境时可以有福同享,在逆境时却一意孤行,不是真正为了家庭。当大火燃起,她仍然跑进仓库中,拼命转移果实。这部电影里的女性,细腻、温柔、隐忍、家庭导向、团结,传统的形象里,更有一些坚定。本来奔着史蒂芬元来看的我,意外地被韩艺璃打动。
祝福尹阿姨走向全球,将来在尹食堂菜单里加一道水芹菜料理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