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一个穿西装的年轻女人跟在田里不知道忙活啥的徐永嬅说她要去面试了,问徐永嬅自己脸是不是有点肿。徐永嬅问她有没有喝酒,她顺着就承认了。这个西装女应该是被她爸给打了,她爸应该才是酗酒。徐永嬅能猜到是这个原因,没说破。 第二幕,金敏喜开车看望郊区老友徐永嬅。没打招呼的情况下,徐永嬅自己跑下来了,她说她看监控的。郊区大房子的独居女性(没有男友同居就算独居)每天就看着自己家监控。没男人真是什么生活状态啊。金敏喜敏锐地意识到这一点,接下来马上要展开一波嘲讽。金敏喜给郊区老友带的礼物是上等韩国牛肉,打算在郊区来顿烧烤。 第三幕,金敏喜开始婊了。嘴上说一套什么不想跟人接触,觉得很烦,自个儿已经high起来了,嘴里没停过,还开始打听徐永嬅前夫。徐永嬅说什么不重要,反正前夫不行,然后金敏喜就说了,我跟我老公五年形影不离,每天都有乐子,我这是五年来第一次离开老公哦。徐永嬅善意解读,表示不可思议,她自己还是需要私人时间的。金敏喜还不打住,接着老公,老公说你徐永嬅这个人不错才让我来看你呢。 第四幕,金敏喜嘴炮打完,不停地吃肉。徐永嬅一个室友在烤肉,一个说肉好,一个说烤得好,反正好吃的不得了,徐永嬅吃的很少。这种情况怎么办,徐永嬅说自己其实想做素食主义者。金敏喜立刻接话,说metoo,看到牛很内疚。然后金敏喜徐永嬅针对牛的眼睛有多可爱展开一番修辞较量,金敏喜凭借当场编故事胜。徐永嬅提出灵肉二元,讲了个孟子见齐宣王的故事,“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但我们的身体吃起牛肉来的时候还是很本能,很自然,徐永嬅总结说。这一轮金敏喜思想上上不去了。女人面临认输而不肯,就是去放狠话,金敏喜说,那我觉得我可以不吃肉。徐永嬅说别,你该吃吃。牛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牛是没感觉的。 第五幕,徐永嬅室友用一种很奇怪的方式削苹果,背景的厨房很虚,像一块像素很低的简陋的背景板。金敏喜拿叉子叉了一块苹果直接自己吃,徐永嬅赶快叉一块苹果递给室友。室友问,你们以前很亲密吧,两人说对啊。室友问,你们以前没一起喝过酒吧,两人说对啊。这一波室友赢了,女人妒忌心无处不在。 第六幕,室友邀请金敏喜以后再来。徐永嬅说这儿太远不方便吧,人家城里人。金敏喜反应极快,来了波大反射弧呛徐永嬅。金敏喜说这里超棒,空气好,有鸡叫,你们养鸡吧,哦你们邻居养的吧,你们每天都被鸡吵醒吧。室友忍不住了,金敏喜总是给脸不要脸,得内涵她一波。室友说你知不知道有只公鸡很凶,每天爬到其他母鸡身上,咬母鸡脖子后面的毛,母鸡脖子后面都咬得没毛了。(金敏喜这时是短发,脖子后面属实没毛,自称是自己剪的,搞不好是被老公打被老公剪的)金敏喜没反应过来,说这是求偶吧。室友说非也,这就是作秀啊,就是坏,想到处展现自己很牛。 第七幕,catman来敲门,室友彬彬有礼,但毫不让步,不时呛catman两句,邻居和猫咪生命都很重要,我们还是要喂猫哟,你老婆怕猫真的很奇怪呢。扯半天,徐永嬅金敏喜也出来了,人数上压倒catman。徐永嬅说我们喂猫不犯法呦,catman一鞠躬,说爷找物管去了。总之在金敏喜面前两人面对一个catman强硬了一波,感觉有面子。 第八幕,金敏喜睡沙发,有点不爽,盯着监控摄像看,邻居女孩大半夜在门口抽烟。徐永嬅说她妈ran了,她爸很凶,她不好过,只能半夜出来抽烟。金敏喜问怎么run off的,徐永嬅说就是一个晚上,就跑了,找不着了。女孩今年26,早上还去面试呢。然后镜头给金敏喜视角,看到监控里徐永嬅出去跟女孩抽烟,女孩伤心地抱住她。 第九幕,徐永嬅穿着睡衣起夜,发现金敏喜这儿灯还亮着。金敏喜问,三楼有什么秘密吗,你为什么锁着。徐永嬅说脏啊。别乱想啦。徐永嬅对金敏喜做了盖被子的动作,走的时候一脸窃喜。把一个女客人放在沙发上面对监控度过整晚,睡前还给她讲恐怖故事,让她睡不好,这让人很爽。金敏喜一拉窗帘,天都亮了。 第十幕,大清早,晴天,三个女人打伞,竟是去看邻居家的鸡窝。
《逃走的女人》,片名本身就值得玩味:逃走的女人是谁?她从什么之中逃走了?
影片故事以女主人公嘉米的行动路径和视角,主导并展现了三段女性密谈和女性情谊:丈夫出差,嘉米决心前去拜访自己的朋友:第一位是一位刚经历离婚的姐姐,第二位是一位独立单身的舞蹈老师,第三位则是在咖啡馆偶然碰见的“情敌”,她曾经夺走了嘉米的前男友并与他结婚,嘉米因此告别原有的朋友圈,音讯全无。至此,谜题似乎得以揭晓,嘉米就是那位“逃走的女人”。
同时,在这三段故事中,女性似乎成了绝对意义上的“主角”,她们暂时逃离了“男性的影响”:她们谈论男性、婚姻和生活,通过她们的叙述,女性似乎扭转了惯常的话语权力关系,男性被完全排除在外,被置于被叙述的被动地位;这些关怀女性生活处境、情感、欲望的声音,一定程度也呈现并构建了女性的主体性。
此外,影片对空间和镜头的处理,也体现着女性在这部影片中主导视角和绝对地位。劳拉·穆尔维在《视觉快感与叙事电影》一文中指出,视觉快感的产生呈现出性别差异和权力关系,在男性“窥视快感”产生过程中,女性形象被物化为欲望对象,成为被看客体。而在影片中,在嘉米拜访友人过程中,每当男性出现并介入之时,他们无一例外都被隔绝在“门外”;与此同时,当男女性共同出现在镜头之时,导演刻意安排影片中的男性角色背向或侧向镜头,女性则面向镜头,导演常用的固定镜头拍摄手法,使得镜头并没有接续代入双方观看的“视角”,由此,女性似乎得以摆脱作为男性角色凝视对象的存在:“我们只看得到女性的表情、神态,跟随着她们的喜怒哀乐而变化,也更站在她们的角度来思考问题。”[1]如此刻意的二元对立处理,似乎塑造出了与传统父权主义相反的权力关系,女性以其警备和排斥的姿态,主导并守卫着室内那一方绝对的女性领地和女性空间。
在构建女性主体、“逃离”男性影响之后,女性之间相互支持的感情联结、女性情谊的力量,似乎也得以发展起来。
“女性情谊”/“姐妹情谊” (sisterhood)最初源自女性主义运动,通过美国女性主义历史学家吉娜维斯对这一概念的概括可知[2],“女性情谊”意在强调女性内部互相关怀、互相支持的团结关系,以对抗父权和男权、争取女性权利。以嘉米拜访的第一个女性友人永顺姐姐为例,通过对话,我们得知她刚经历离婚,用赡养费在偏远但环境不错的郊区买下自己的房子,和一位女友同居,过着互相照顾、平静适意的生活;她们出于善心喂养附近的流浪猫,导致流浪猫聚集,男邻居上门以“妻子害怕、人更重要”为由请求她们不要再喂养,甚至将这些猫咪称为“强盗猫”,而永顺的同居友人则坚持认为,这些猫咪的吃饭和生命也同样重要,对她们来说,它们就像孩子一样。在交涉过程中,她语气诚恳且不厌其烦地再三解释自己的缘由和立场,同时致以歉意,希望得到谅解;男邻居的姿态和语气则表现得愈发不满和焦躁,不时发出无语的干笑。同时,因画面中男邻居个头较高,在男女二人对峙的镜头语言里,显示出男邻居咄咄逼人的气势。双方争执不下之时,嘉米和永顺走了出来,此时画面转变成个体男性与三位女性群体的对峙,永顺了解情况后,平和地再次向他说明立场:“只要喂猫不犯法,我们就打算这样做。”画面里,男性的怒意在暗涌,女性的平和则像水一样,以柔克刚,包容着男性的愤怒,同时也让他无从发作,最后只好“落败而逃”。在这里,我们也可以看作是女性结盟、团结一致、相互支持的力量的一次小小胜利。此外,嘉米夜宿永顺家时,得知邻居小女孩因为家庭问题时常在夜里出门抽烟,永顺也会时常提供陪伴和宽慰。从这几段故事中,我们都能看到女性情谊自发的温柔力量。
然而,在这部以“逃走”为名的电影中,女性、或“女性情谊”,真的可以完全摆脱男性中心的“法网”吗?
在影片中,男性虽被挡在门外,他们却以话题的形式得以进入女性的私密空间,她们与男人之间的婚姻或恋爱成了共同的、无以免俗的话题:在嘉米的第一段拜访中,她们谈论永顺姐姐的“失败”婚姻,谈论分手的“难受”,同时还要赌咒一句——那个男人“活该要一败涂地”;在第二段故事中,单身独立的舞蹈老师,也半推半就地向友人谈论自己年轻执着的诗人追求者,以及她与优秀稳重的建筑师之间的暧昧关系;而第三段对话中,嘉米与抢走她前男友并顺利进入婚姻的“情敌”偶然相遇,两人在男性身上的竞争和胜负,也使得她们的关系充满象征意味。就像张爱玲在《有女同车》中写到的一样:“女人一辈子讲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是男人,永远永远。”当男性的追求与恋慕、婚姻的认可和缔结,同样被女性当作谈资和成就的一部分之时,有意无意之中,女性经验的叙述似乎也分享了父权社会的男性经验和价值取向。“问题并不在于男人从男性角度来观察女人, 而在于所有的社会成员——包括女人从占主导地位的男性角度来看待女人。”[3]当她们要从男性认可中获取成就感、获取自我实现的满足感之时,女性的主体性同时被消解了,“女性情谊”的神话似乎也出现了裂痕。
嘉米自身的生活和婚姻现状,也说明了问题所在。她要一直不厌其烦地跟友人重复强调,她和丈夫结婚五年“一天都没有分开过”,以此获得女友难以置信的惊叹。而当女友问她是不是真的爱自己的丈夫之时,她迟疑了,回答变得语焉不详:“不知道,怎么说呢,那不是能证明的东西……我每天都能感受到:‘啊,这就爱啊,这是被爱的感觉啊’,这样就够了”。她心甘享受“被爱”,她无法肯定自己自发的爱,也就无法肯定和认同自己作为独立主体的存在。这也部分解释了为什么她对自己的生活不甚满意,她虽然喜欢花,开了一个花店,但是她的花店没有客人、没有事情做、很无聊;在听到友人谈论自己的工作时,嘉米表示自己“也想找些事情做”,但她认为自己的“兴趣太多了,很难专注于一件事上”,最后女友只好宽慰她说:“反正你也不是一个人过。”——反正你也不是一个人过,反正你还有婚姻可以依附,反正你有美满婚姻的神话,反正你可以从“神话”中获取自己的存在和意义——嘉米对自己“兴趣”的迷茫,可以就王安忆《弟兄们》中老二的结局进行互文式的理解,老二“一直在调动工作,调动来,调动去,始终不能满意,调到后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要什么了。”失去了自我和主体的“女性”,“剩下的只是混混沌沌的无名的‘惆怅’”[4]。
洪尚秀以其一以贯之的对两性的揶揄,使得影片出现了一种反讽的症候:处处刻意的男性排斥,实则预示着“无法摆脱的”男性影响的时时在场,“逃走的女人”,以及她们之间理想而稳固的“女性情谊”,或许只能是一种乌托邦式的幻影。
然而,“具有乌托邦性质的姐妹情谊,最大的意义在于它即使不可能,却的确为女性主义所必需。”[5]如果“女性情谊”的神话将会被消解,女人无法完全“逃离”,那么个体女性将要如何自处?
影片结尾或许提供了一个思考的向度。嘉米再次面对前男友,第二次下意识地、被动地“逃走”了。但在影片最后,她停下脚步,回望,转身,回到影院,重看一次电影,此时影片由先前的黑白画面变成彩色。这或许可以看作女性寻求自处的隐喻,如果女性无法从男性话语和男权社会的影响中完全遁逃,那么,女性主体和女性情谊的实现,就绝对不会是完完全全的“逃离”,而是直面、共处,勇敢应对。
[1] 林彦君,《道你我之间的无尽温柔:〈逃走的女人〉中的女性形象分析》,《视听》,2021年3月。
[2] 汪民安主编,《文化研究关键词》,江苏人民出版社,2007年,137-139页。
[3] 张京媛,《解构神话——评王安忆的〈弟兄们〉》,《当代作家评论》,1992年4月。
[4] 张京媛,《解构神话——评王安忆的〈弟兄们〉》,《当代作家评论》,1992年4月。
[5] 汪民安主编,《文化研究关键词》,江苏人民出版社,2007年,137-139页。
短评一不小心写长了。
金敏喜饰演的主角依次拜访两位朋友,偶遇第三位朋友,镜头长久聚焦于她们进行对话的场景,伴随对话的推进以及意外事件的发生,几人不同的性格、不同的生活轨迹呈现在观众眼前。
还是熟悉的洪尚秀,只是这次故事的发生以女性为主导,男性藏在故事后。电影名为《逃走的女人》,这位“女人”暗指金敏喜饰演的主角,明指第一位朋友提到的住在楼上那位半夜离开的妈妈。她们二位的“出逃”都与男性有关,爱情与家庭是绕不开的话题。女主角两次从监控器看朋友的生活,朋友特意关上门,由此形成一种窥探的效果。
洪尚秀讲述第三位朋友故事的方式为我带来惊喜。他直接从金敏喜饰演的主角和朋友见面略微尴尬的场面切入,朋友眼神愧疚,小心问起主角结婚与否,最后道上了一句“对不起”并握住她的手,简单几句话,一个三角恋的故事便讲完了。女主角电影结束后再次找朋友闲谈,朋友为她削苹果,两人对坐,面貌、气质、着装竟有五分相似,这一刻意为之的布置让人自然联想到发生于三人身上的感情纠葛。
看完后才想起,饰演第三位朋友的演员曾出演《蜂鸟》中的老师,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个角色。
另:金敏喜的新发型很好看。
* 译文首发于公众号 深焦DeepFocus
洪尚秀在《逃走的女人》中自始至终将丈夫、情人置于边缘位置,或者就影片情节本身来说,将他们拒之门外,留在楼道里。我们很难不注意到这当中冰冷又微妙的讽刺意味。他们是缺席者,被拒斥者,这个摆脱了男性凝视的故事是耀眼的女性情谊的书写,这里没有他们的位置。但男人们的“幽魂”依然时时出没,并且在影片的纵深处不停指手画脚(只有背影或是畏手畏脚,站在门外或是遥远的剪影,或作为出差的丈夫的形象出现)。尽管洪尚秀的电影近年来越来越专注于女性,尤其越来越集中在金敏喜身上,男性的懦弱与卑怯,这个如此典型的洪式主题并未完全从他的作品里消失。这该死的雄性力量依然在他的作品里躁动,以更加抽象甚至有些滑稽的方式出现(譬如影片开头提及的公鸡,或者女主角和友人的谈话中无处不在的前任话题,仿佛房间里的大象)。这种力量被一个崭新的王国拒之门外——王国内部封存着男人与女人的世界之间无可消弭的裂痕,而正是这些裂痕长久以来灼烧着洪式电影中的女性们的情感。
从《独自在夜晚的海边》里的那一场极致的出走过后,洪尚秀的电影就弥漫着一种全新的压倒性的忧郁,而这种忧郁正是由分离、退出以及遗忘的痛苦组成。这种充满钝感的忧郁可以指向悼亡之情,也可以指向韩国“恨”文化里难以言说的失落感。这可以上升到国民性的情感,然而决不以符号的形式呈现一种僵化而有支配性的高大上感情,更不是所谓“老师傅”洪尚秀的警世恒言。相反,它开创了一种新形式的抒情,持续而轻柔,愈发动人同时揭示出隐藏在这些脆弱的故事背后的作者性。这些电影里形式上呈现的退却和克制,并非是间离情感或提升主旨的动机,相反地,它更像是求诸于己,是自深深处的低语,是对作品本身最大限度的挖掘。
《江边旅馆》这个关于老年诗人和两位女性朋友在宾馆寄旅的故事中,有一种运动双向地解构了暮年之感,使之成为一种闪耀着生命的力量与轻盈的关于根源的乐章。这部影片最棒的一个构思便是将旅馆的绝美的梦幻雪景作为背景,再一次以最强烈的方式提醒我们,在洪尚秀的电影中,即使主人公们处于这样挫败的隐退之旅中,他们仍然从不逃避生活。这雪景吞噬画面直至溢出镜头,正如《草叶集》里的植物或是《逃走的女人》中的海浪一般,同时它还作为一种动机展示一种短暂而突如其来的下坠。两位女性的身影在雪景中逐渐模糊,《江边旅馆》中的这一幕让人想到洪尚秀电影中另一幕标志性场景,即《处女心经》中两位爱人在首尔空荡荡的公园结冰的湖面的情景。由此,洪早期作品初生的耀眼光彩和其晚近作品的沉静暮光以一种美学的戏谑相联结——早期严肃沉重的形式与近来洗练而愈发模糊的幽魂故事相连,一个是通向特定结局的故事,一个是逃遁的故事。其个人影史的延续性便由这样的循环和断裂显现了出来。
《逃走的女人》中,由金敏喜饰演的人物挨个去拜访一个个强大而又边缘化的女性友人,在这样一个闭合的世界里以决绝而又极自然的方式完全颠覆了洪尚秀的创作轨迹。这是他最后的庇护所——他最近的作品总是在一个个金钟罩一般相互隔绝的空间里发生(旅馆房间,对外充耳不闻,离群索居),并且无声无息地玩着一个游戏,静悄悄地转变、疏离、偏移(譬如《草叶集》中金敏喜在咖啡馆中聆听并记下旁人的对话)。团体被打散了(至少不再有《你自己和你所有》中那群牙尖嘴利的艺术家朋友们),在洪尚秀的世界里只留下了这样毛茸茸的柔软女性情谊,而《逃走的女人》把它发挥到了极致。
这庇护既是导演的,也是作为演员的金敏喜的。逃走的女人的形象(尤其在《江边旅馆》里)回响着她的私人生活——因为与导演的恋情,她几乎被韩国电影工业抛弃了——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这个逃走女人的形象在洪尚秀的电影里展现出这样一种柔情与清醒的混合体。《江边旅馆》里的雪景像一把锥心的箭给我们似曾相识之感,金敏喜这样的形象让我们想起另一个逃遁的女人,另一出令人沉痛的悲剧,那便是2005年自杀身亡的《处女心经》的女主演李恩珠。这个形象大概是观看洪尚秀作品最难绕过也最秘密幽深的伤口。从一种美中可以蒸腾出另一种美——近期的洪尚秀作品中的钝痛与压抑与其说是来源于某种压抑的死亡冲动,不如说来自这些黑暗的焦灼、活跃的阴影,以及那些在各自的黑洞中以绝美的姿态挣扎的逃走的女人。
第一幕,远山转向一个小楼房的顶层平台。金玺碧在抽烟,一个美女的过来跟她说话。聊金玺碧老公,一个出了很多书这几天在这儿办分享会的作家。金玺碧跟美女说,你做主持人跟他聊,只要记住问题清单就好了。这是个小伏笔,金玺碧老公可能只能回答那些清单上的问题,对那些问题准备了腹稿,能侃侃而谈。作为大一点的伏笔,之后金敏喜也遇到了一个不在清单内的问题(金敏喜的问题清单只有一个,就是你跟你老公怎么样。),她就只能逃跑了。 第二幕,金敏喜在咖啡桌上来回捣鼓,拿出一些东西摆上桌又放进抽屉,然后喝口咖啡,用一些动作打发自身的枯燥。金玺碧看到她就坐了过来,金敏喜说,哦,是你啊。金玺碧说,没想到,在这儿看到你。我在这儿工作,你来看电影的吗。金敏喜说嗯。金敏喜说,我不知道你在这儿。 第三幕,尴尬,没话找话,金敏喜说你还是以前那么瘦。金玺碧说,我有话要对你说。你一个人来吗,结婚了吗。结了,你呢,我当然结了。哦,好。点点头。金敏喜说,我听说了。金玺碧说,你跟谁结婚。金敏喜说,你不认识。金玺碧说,我常常想你啊。(沉默一会儿)金玺碧说,这些年一直没见到你,其他人倒常见。金敏喜后仰双手抱胸前,金玺碧手臂撑桌身体微前倾。金敏喜说,好久不见。金玺碧说,跟你说话真好,你好吗。金敏喜说,我好,你呢。金玺碧说,还好,最近有点无聊。金敏喜说,你想说什么。金玺碧说,怎么说呢。啊,对不起。 第四幕,推拉,画面给金玺碧一张大脸,声音给金敏喜,没关系,别这么说嘛。别想了。金玺碧说,真的吗,谢谢你。虽然过去了,我还是想说对不起。然后金敏喜金玺碧的脸轮流推拉。金敏喜说,过去了,没关系,忘了吧。金玺碧说,真的吗。金敏喜说,我也不再去想你们俩了。金玺碧说,那好吧。 第五幕,镜头快速下降到桌面,一个特写,金玺碧的戴戒指的左手抓着金敏喜的左手微微蠕动着。金敏喜左手戴中指,右手戴无名指,被金玺碧当然一下就摸出来了。之前不是太容易看清,因为金玺碧一坐下金敏喜双手就遮遮掩掩,藏在腋下,桌面以下这些地方。我不清楚金敏喜这么戴是什么意思,之前见徐永嬅和宋宣美时也是这么戴的。金玺碧说,我感觉很糟。金敏喜说,没事的。 第六幕,金敏喜的影子独自划过电影屏幕上夜晚的海边。她坐下了,开始看电影,电影院就一个黄头发白人男子和她,两个人。金敏喜开始吃面包,下巴动起来。看完了,金敏喜来到放映室,金玺碧用一种之前出现过的变态方法给她削苹果。金敏喜说饱了 刚电影院里吃了面包。金玺碧说电影院里不可以吃东西哦。电影好看吗,金敏喜说好看,谢谢你,请我看电影。金玺碧说,我以为你看我老公来了。金敏喜说,诶诶,不是,他也在这上班?金玺碧说,他在这儿搞读书分享会,中间还有些表演,放些视频。其实我也不希望他太出名。金敏喜问,你们怎么样啊。金玺碧说,各自有工作,都忙,挺好。 第七幕,金敏喜转入攻势,你们平时交流多吗。金玺碧说,有时一起在家喝酒,时间长了也不怎么说话。金敏喜满意点头,我在电视上看到你老公了。感觉他变了,话多了。金玺碧说,他滔滔不绝,我都快忍不了,你没和他相处太久,那时他还不这么健谈,严肃,不圆滑。金敏喜说,他现在成演说家了。金玺碧说,我比较烦,他在电视上永远重复同一套话。金敏喜说,一模一样吗?金玺碧说,是啊,一直重复,很假,说话不经思考,怎么让人信服,还整得很严肃一样。为什么他会这样呢。金敏喜捧哏,为什么呢。金玺碧说,他会后悔的。金敏喜快活地说,说不定他到处自吹自擂呢。 第八幕,保留环节,金玺碧问,你老公怎么样。金敏喜说,英语翻译,也做老师,每天在家,早起翻译,一周上课两三天,这回他出差了,结婚五年,我们形影不离。金玺碧说,我跟我老公不这样,羡慕你们这样。金敏喜说,别人羡慕你吧。金玺碧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金敏喜说,说得对。苹果,好吃,确实好吃。甜,很好吃。 第九幕,阳台抽烟区,主持人美女带权海骁出来,让他在这儿抽。权海骁点上一回头,金敏喜也来了,大风衣单肩包双手插袋。金敏喜左上,权海骁右下。权海骁说,嗨,我听说你来了,还好吗。金敏喜说,你在这啊,啊,啊你好。我刚刚在楼上跟你老婆聊天。听说你楼下活动,很多人来?权海骁说,是吧,不太清楚。金敏喜一低头说,我都老了,再见你挺尴尬的。权海骁说,是吗,我挺自在,你不舒服?金敏喜拎拎包,两手都抓在包带子上说,有点尴尬,你还在抽烟?权海骁说,死都戒不掉,工作的压力比抽烟严重多了,医生说的。你怎么会来呢。金敏喜说,别抽太多,你之前有给我打过电话吗。权海骁顿了下点点头说,哦,很久以前了。金敏喜说,你觉得我是为你来的,并不是。权海骁说,不是吗,别放心上。你过得怎么样。金敏喜说挺好。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你滔滔不绝,我甚至怀疑你是否有用心,你一直这样下去不行的,你得停下。权海骁说,你是这么觉得的吗。金敏喜说,就是有些困惑。权海骁说,那你来干嘛。金敏喜说,我从这边走吧。然后金敏喜逃了。 第十幕,金敏喜从咖啡店出去,走到街上,拿起手机停了会儿,又折返回来,到电影院,把相同的电影又看了一遍。
第一幕,镜头由群山转到窗内,黄毛女宋宣美在笔记本上乱画些什么东西,然后看了看手机,不想接这个电话。金敏喜找到了她的屋子,拿出一件知名设计师设计的风衣送给宋宣美,表示本来给自己买的,发现太大了。宋宣美确实显得有些胖。金敏喜又说,色调跟你肤色很搭,宋宣美脸确实有些暗黄。 第二幕,金敏喜半躺在沙发,说你外面这山不错。宋宣美坐板凳,说仁王山。宋宣美说,像画一样,雨后的仁王山,画家叫什么来着,苦思冥想。金敏喜说,郑善。宋宣美说,我现在记性好差。金敏喜说,你知道鱼油吗,吃这个对记忆有好处。宋宣美说,吃了,不管用。 第三幕,宋宣美要表现一下自己还不错。讲了个段子,说自己排舞,懂艺术,所以租房子时房东给便宜了十万。宋宣美也有正规职业,攒钱快有一百万了。附近有个酒吧也不错,都是艺术家在里面喝。金敏喜打断说,好像有烧焦的味道。 第四幕,两人对坐,像是在吃意大利面,还整了点小酒。金敏喜说,啊,我老公,我们五年没分开过,形影不离。每天都能感受到爱,被爱。宋宣美说,好男人本来就少,在韩国,万里挑一。金敏喜说,每个人都有归宿。宋宣美听了很不爽。 第五幕,宋宣美强行万里挑一,讲一个在酒吧遇到的好男人,跟老婆分居了,是自己楼上邻居。宋宣美接下来提高聊天门槛,开始讲专业问题,什么自己在编舞,好男人想帮她做舞台设计。金敏喜开始常规犯贱,说她也想编舞,她兴趣广泛,但不专一。这个接话只能回到聊金敏喜的职业上了,金敏喜开花店,她抱怨说生意不好。宋宣美说,反正你也不靠自己养活。 第六幕,瞬间切换成抖音的竖屏镜头,两侧是无效的白墙棕门,人物在中央。随着young poet来敲门,没动静,下台阶打算抽烟,镜头往后退两步。宋善美开门,蹬脚穿鞋,poet转身上台阶,镜头往前进两步,回到开始时的远景。宋宣美说,有病吧你,老跟着我。poet说,我正好散步出来,你不接我电话啊。宋宣美说,你跟踪狂?poet说,进去谈谈?一个推拉,左上角宋宣美双手抱胸前,右下角poet侧头靠墙一个后脑勺。宋宣美说,tell me why,你没搞清状况吧。哦你很冷,屋里暖,不错哟。你猜怎么着,想都别想。poet这时候不能侧头靠墙了,他摇摇头,立正,上半身略微前倾,别这样羞辱我,我也是人啊。我天天想你,你要负责啊。宋宣美听的时候侧身,屁股被白墙挡住,身体只有一半还在镜头里。说话的时候人再转回来,正面poet,继续羞辱。poet说,你接着骂,我不反驳,大声骂,羞辱我吧,我做错了什么!宋宣美说,爬吧,变态。poet说,别羞辱我啦! 第七幕,金敏喜视角,监控摄像里,poet在左下角,宋宣美一个黄毛后脑勺在右上。推拉,镜头给金敏喜专注的脸,金敏喜往后一弹,站在门侧,开电子门锁的声音,宋宣美回来,到餐桌坐下,金敏喜撑桌站。金敏喜要是抢先坐回去,装没在看,会显得生分且虚伪,而且也等于鼓励宋宣美啰哩啰嗦再讲一遍门外情况,鼓励她虚构。所以金敏喜这样行动是得体的。宋宣美解释说,一个26岁的诗人,死缠烂打。金敏喜尖叫,太小了吧,你们发生了什么。宋宣美说,睡了一次。宋宣美表示,主要担心一个情况,跟poet也是在酒吧认识的,怕poet跟楼上的好男人聊上。金敏喜有点惊,听着听着双手抱胸前,表情也有点荡漾,应该是羡慕了。嘴上还是说,姐,会好哒,会没事哒。宋宣美去洗脸,人一离开镜头,金敏喜迅速开窗头探出去。这面窗户外面不是山,是楼房树木,下面应该是街道,金敏喜应该在看poet。 第八幕,果不其然,镜头给到poet的背影,走在孤独的街道。 第九幕,有零星树叶滴水的声音,显然下过一场雨,但感觉雨已经停了。金敏喜左右看看,打起一把黑色大伞,在伞下拥抱宋宣美,和她告别。 第十幕,金敏喜的背影,走在孤独的街道。打着把伞,根本就没下雨,地面也根本没积水。
洪常秀-金敏喜组合的日常随笔,但除却这只猫,也不觉得这一部有什么点睛之处,日后还能记住。或许,金敏喜入侵更加彻底了,我甚至能想象这个剧本很多日常,是金敏喜转述给洪常秀的。只是电影节和评论圈一再宠溺这位作者导演,终究到了对逸笔草草之作也过度解释的地步,反倒让我怀念起,前金敏喜时代那个在叙事结构和人物上更用力也更多些玩心的洪常秀。
刚开始挺平淡,越往后还越咂么出“况味”来了。尤其最后一幕的“意外”偶遇,洪常秀在不经意间中拍出了女性内心的惊涛骇浪。7.5分。电影资料馆2020.12.31跨年场
我可以看金敏喜一整天!哪怕是洪常秀那么无聊的日常镜头!哪怕是造型那么糟心的她!然后你还多送了我一个金玺碧,哎呀,太喜欢了。
对他的电影一直没有什么好评价的,但好在他基本上能控制住时长。
Competition 女性彼此相处的时候都很舒适,但一旦谈起男人/面对他们对话就开始变得无趣,女性也进入或焦虑或愤怒或回避或推拒的状态。洪电影里power永远在男人手里,真的很没意思。但猫还是可爱的。
洪尚秀拍电影又多又快,光凭这一点就是个渣男
4.5 某种程度上可以当成是“《之后》之后”来看待,水准也是不相上下的。剧本上真的下了功夫,三组对话展开的过程也是两性关系越来越模糊的过程,男性们被谈论、被隐藏、被各种撅,女人们掩饰着、拒绝着、躲避着,想以海浪的声音让内心平静,奈何海浪本身从没停止拍打海岸。洪尚秀把自己和金敏喜撕成碎片放在电影里,角色每说一句话都让人都让人浮想联翩止不住想笑,跟阿莫多瓦一样都是虚构的大师。变焦出神入化,而咧嘴的猫成了这个手法最重要最奇妙的着力点。
4.5 #Berlinale70导演奖,缺失的男人、逃走的女人。
不好意思我个人真的好喜欢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无用论”,不管是陌生邻居男人,还是年轻的男人,亦或是成熟的男人,甚至连公鸡在女人眼中都没有任何意义的连附属资格都没有的生物#70届柏林第六天第一场
老娘累了 都啥玩意儿小聪明 我是猫我就拒绝出现在电影里
洪常秀用动物、味觉打开了我们的眼睛和心脏,多么简单幽默,突然我们看到了一切,听到了同期声录制无与伦比的真实声音,而他的女主角姿态也愈加地猫咪化,在三段式的变奏中悄然变形着(第二段中金敏喜穿着蓬松的长裤蜷缩在沙发上),形成绝妙又神秘的感官体验,看到这样的作品,怎能说电影无秘密。
洪常秀越来越自如了。这一次最大的变化是,他潜入到了女人的世界之中。用三段式,一层一层地去戳破女性对于美好爱情的幻觉,戏谑是柔和的,却又一针见血。动物、喜欢吃肉与二楼房客,都意在说明女人需要谎言维持住自我佑护的虚荣;第三段的交谈打破了对男性的幻想,面前的人远远不如眼前的风景或银幕上的影像可靠。于是,在接连不断的逃走后,也终于有了一丝觉醒的意味。
你想找人述说,却发现到头来只能沦为一个聆听者,因为无论是热烈的,平淡的,纠结的,欣喜的,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活中不亦乐乎。她们谈论着烤肉和水果的搭配,谈论着隔壁家的鸡,她们因为流浪猫和邻居撕逼,她们谈论着存款和新认识的男友,她们用假装厌恶和疲倦的方式,炫耀着自己的一夜暧昧,炫耀着自己美满的婚姻…而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你只能云淡风轻地说着我很幸福,然后独自躲在漆黑的影厅里,人生啊,永远都是冷暖自知。
猫帅,公鸡坏,女人有爱。男人无用且多余,拒之门外。
4.5洪常秀将重复进行变奏,用碎片般的情节拼凑出一个个“逃离”女人的画像,在电影最后我们才知道谁是那个“逃走的女人”,三次拜访,我们看到了在爱情中兜兜转转的不同女性形象,坚强、独立、敏感、脆弱,她们被爱情所伤害,但并没有放弃对生活的希望,楼上的邻居、食物、聊天等设置贯穿三段,更重要的洪常秀设置了太多看与被看的机关,监视器的频繁出现,窗户中出现的风景,门的开与关,乃至最后看电影的女主角,都在向观众展现戏剧的精妙,我们正通过电影观看他者的生活,而电影中的主角们也在窥视着其他人来反观自己,原来我并不幸福,在婚姻之中,逃离的想法如影随形,我是否有勇气撕掉幸福的面具,还原爱情的本质呢?在逃离的男人之后真正出现逃离的女人,她看似平静的心情开始波澜起伏,洪常秀也终于将这个现代人的爱恋欲望图景拼图完成了
柏林電影節主競賽 在大銀幕看金敏喜太開心了。金敏喜越來越瘦了,洪尚秀開始搞點幽默啥的了。
#70th Berlinale#主竞赛。不算是最好的洪常秀,但仍然是一部佳作,大概是他作品中十名左右的中上水准。通过三次不同的拜访,反射出各种各样的亲密关系与两性相处之中的问题。三个段落仍然是洪常秀招牌式的重复与变奏,一些结构性的元素反复出现:礼物、山景、两个女人喝茶/吃饭及聊天、女人与男人在门口的尴尬对话、雨水、苹果、过场音乐(但没有出现在开场镜头里)、以及影像的影像(三段分别是监控、门禁和银幕)。影片有着洪常秀招牌式的变焦推拉,以及拿自己和文艺界人士开涮的小段子,片中拍猫(洪常秀很少拍动物哇)的那个推镜头引发媒体场全场热烈鼓掌也是活久见!感觉洪常秀现在创作心态很好,这种小品式的片子真是信手捻就,拍得轻盈随意,又严谨而精致,并且可能也只有他可以毫不避讳影像的数字感,反而通过变焦等手段将其强
看也行,不看也行。
这几年 我们是在集体参与洪尚秀与金敏喜的大型恋爱真人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