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魔鬼献给未来
拍摄《血色将至》的时候,37岁的保罗·托马斯·安德森就像是被一只巨大的“库布里克之手”攫住了灵魂,尤其是那些能令人全身的骨头都跟着咔咔作响的配乐和最后的高潮场面以及落幕方式,令这部电影几度笼罩着不祥的“库布里克气氛”。但奇怪的是,在这部作品问世之前,我们几乎没有看到在安德森身上有任何这一迹象的蛛丝马迹,这之前,人们在谈论这位好莱坞天才导演的时候,总是习惯于把他和罗伯特·奥尔特曼联系在一起,这不仅因为他们同样以善驾驭多人物、多线索叙事闻名,更因为那些富有传奇色彩的关于他们之间是如何建立师徒关系的典故。如果将罗伯特·奥尔特曼根据美国作家雷蒙德·卡弗一系列短篇小说改编的电影《短片集》视作他的典型作品,那么,与之相对应的保罗·托马斯·安德森作品,应该是那部狡黠而迷人的《不羁夜》。从某种程度上讲,徒弟的作品甚至比师傅的更具浑然一体的叙事魅力,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安德森在其中倾注了自己年轻时代的生命体验。1997年,当安德森在充满信心地描绘着70年代末美国色情产业“下流”图景的时候,还没有认真考虑过创作者是否要居高临下这个问题,但在1999年的《木兰花》里,他终于开始受制于自己的过人才华,为了消解内心深处蛰伏着的强烈压抑,编写剧本的时候,他在镜头里悄悄埋藏了许多令后来的发现者们感到吃惊的隐秘信息,而这种克制和压抑,终于在《血色将至》里被一扫而光!
一、 音乐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
37岁的时候,斯坦利·库布里克还只是个因为拍摄黑色电影《杀手之吻》而刚刚在好莱坞展露才华的“年轻导演”,在同样的年纪,保罗·托马斯·安德森已经完成了《不羁夜》和《木兰花》,这种过早显露的才华和过早到来的成就,足以令人不安,但却证实《血色将至》具有现在这样的深刻与纯粹,实属必然。
在这部电影里,安德森显然是有意采用了“较原始的”电影语言,比如,在拍摄人物对话的时候,他极少使用对切镜头,而是一律用中景一气呵成;那些从地狱里传出的令人窒息的声音,也是佐证——他不仅使用了密集强悍的纯古典音乐,比如大量小提琴、大提琴和钢琴合奏曲,令展示人物内心活动的主观音乐也成为电影中的一个重要角色,还大胆使用了一些不寻常的另类音乐和配乐方法,这些特殊的声响,在强烈感染和刺激观众的同时,事实上也在狂暴地折磨并恫吓着他们,《底特律新闻报》的记者在看完电影后写道:“疯狂的史诗、壮丽的杰出表演……在看完影片一周之后,我依然可以听到自己大脑在狂躁的吱吱作响。”在令人印象深刻的井喷大火那场戏中,有一段好像是来自人类远古时代部落,人们用死人头骨击打出来充满巫术气氛的音乐,它贯穿了整场大火,直到次日大火熄灭另一场景开始后很长一段时间,这一主观音乐也依然没有适时停止,它顽固地延续了下去(这在电影配乐中非常罕见)……可以想象,这一音乐的运用并不仅仅是用来烘托场景气氛的,它其实是从故事主人公石油大亨丹尼尔·普莱维内心深处发出的地狱之声,这种声音一直在召唤着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一步步走向魔鬼的怀抱。但受惊吓的,是观众。
在丹尼尔·普莱维这个以石油起家的美国佬心里,一直充满着这种灵魂被用力撕扯的声音,但这音乐却只存在于他因石油崛起的那个时期。在影片的最后半小时里,当丹尼尔步入老年,当他已经攫取了他渴望的财富,这种用音乐来表现内心挣扎的做法就悄悄被压抑和自我封闭的无声镜头取代。安德森在用这种改变告诉我们的是:丹尼尔已经把自己彻底交给了魔鬼,他的内心深处不复年轻时的强烈挣扎,他在那所阴沉的巨大庄园里过着离群索居的酗酒生活,除了偶尔传来单调地他在用猎枪枪杀客厅家具的物品破碎声,整座庄园里一片寂静。
二、我是个冒牌的先知,上帝是迷信的产物!
《血色将至》灵感来自作家厄普顿·辛克莱尔1927年的小说《石油!》(Oil!),在看过原著之前,很难确定安德森究竟对小说进行了怎样的改编,但可以想象的是,影片在努力塑造丹尼尔·普莱维黑色人生这一主线的同时,有意强化了这个石油大亨和乡村牧师保罗·桑迪之间的对立和换位,这一处理,不仅丰富了丹尼尔·普莱维作为魔鬼的意志,同时,也是安德森对自己一向怀疑的宗教进行的一次最大限度的嘲弄,而这一点,很可能正是最终影响了奥斯卡评委投票结果的关键。
最初,年轻的牧师保罗·桑迪打着兴建当地教堂的神圣名义,邀请丹尼尔到小波士顿镇开发石油,作为回报,他希望得到5000美元酬金来修建教堂,但丹尼尔一眼看穿了这个披着神袍的利欲熏心的“上帝使者”,他获得了油田,却没有兑现他关于酬金的诺言(直到影片结束也没有),不是因为他舍不得这笔钱,他只是不屑于向一个卑鄙的可怜虫施舍怜悯,尤其是一个打着上帝旗号的可怜虫。
在这两个人物身上体现的,不是简单的物质和精神对立(况且保罗代表的精神力量本身是扭曲的、非正面的),甚至也不是简单的对上帝表示怀疑,安德森通过丹尼尔·普莱维这个离经叛道者向美国这个清教徒国家发出的,是最危险的挑衅和最严峻的挑战。影片的最后高潮部分,孤独的暴君丹尼尔不仅让上门前来索取金钱的牧师保罗原形毕露,以雪前耻,还迫使这个基督教道德的化身,亲口喊出了“我是个冒牌的先知,上帝是迷信的产物!”这一大逆不道的宣誓。这是个足够凶狠的诅咒,可他(既是丹尼尔,又是安德森)竟然还要保罗“用令人信服的语气说出来,用你布道的口气说!”而且连续说了八遍。
奥斯卡评委纵然个个是品格高尚的理性主义者,他们深信“上帝并不存在”,而且也清楚《血色将至》“21世纪的《公民凯恩》”这一不朽价值,他们也决不能给这部电影戴上“最佳影片”桂冠,他们唯一能做的是把表演奖颁给丹尼尔·戴-刘易斯,这不仅因为“如果丹尼尔·戴-刘易斯没有赢得奥斯卡影帝,那我们要改写对于‘演技’的定义,他与任何伟大表演都不同——他更伟大!”(《丹佛邮报》),更因为另一桩事实——丹尼尔·普莱维对上帝信仰(代表着人类的所有光明信仰)的决绝态度,不仅仅是这个角色在地狱里向人性边际发出的绝望吼叫,它也宣告着导演保罗·托马斯·安德森本人对基督教伪善一面的深深不屑。
三、石油是美国的原罪,贪婪是人类的梦魇
这是一部石油大亨的家族史诗,展现了贪婪、腐败以及对美国梦的追求,而《纽约时报》则用这句话概括了影片:“安德森的影片不是美国梦,是美国梦魇,观众将随着影片进入烈火熊熊的地狱,每个人都将在其中得到沸腾和诅咒。”某种程度上讲,《血色将至》不仅是一部个人史诗,它也是美利坚合众国的西部开发史乃至建国史的缩影,更是凝聚着每一个个人、实体和国家迅速崛起又迅速瓦解的饱尝代价的灵魂蜕变史的缩影。
石油,是美国的原罪,现在更几乎成为困扰整个人类的世纪梦魇,2007年美国影坛那些良莠不齐的政治电影无不与此瓜葛,它们或者探讨政治与媒体的幕后媾和(《狮入羊口》),或者深究国家利益对个体利益的无情蹂躏(《决战以拉谷》、《引渡》),或者跨越地域思考种族仇恨对情感共同体带来的巨大伤害(《追风筝的人》、《国王》),而唯有《血色将至》,是将矛头直接指向资本主义罪恶的源头,它在这种罪恶埋下种子的时代里寻找线索——向上质疑非理性宗教的价值,向下探讨资本主义经济开发对人性泯灭负有的责任,而在中间盘旋不去的,是对人存在价值的深沉思考。
四、把魔鬼献给未来
丹尼尔·普莱维的一生,不是一个人从成功走向自毁的幻灭过程,他甚至都不是一个渐变的魔鬼,他就是魔鬼本身。他的儿子(实际上是养子)说在他身上学到的是“工作的热情”,而他的反应是咒骂这唯一的亲人为“婊子”,因为长大成人的儿子终于决定要离开他自创事业,他用愤怒亲手割断了这段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亲情纽带,他让自己完全坠入那孤独的深渊。影片开始的时候(19世纪末),丹尼尔独自艰难地挖掘银矿,在一次爆破后他失足掉进了幽暗的矿井,当他拖着残腿痛苦地爬出矿坑的时候,他已经感受到了那种孤独。当事业有所发展,他带着儿子在小波士顿镇建筑辉煌未来的时候,儿子在一次井喷事故中不幸耳聋,他再次感到身体里仅存的人性离他而去,强烈的孤独感使他对一个投奔他而来的兄弟产生了依赖,他立刻将自己内心的挫败、懊恼、无望和盘托出(“我的内心总在斗争。我不愿意见到其他人成功。对大部分人,我都怀有恨意。我心中的一部分已不复存在……投入工作的热情,遭受挫折的懊恼……所有的那些……那些失败的往昔都已离我远去……我已经不在乎什么了。如果在我心里的东西,在你心里也应该有。有很多次,我看着别人,找不到半点令我中意的地方。我想挣足够多的钞票……多到足以远离俗世的烦扰,一个人静静的生活。”),然而很快,他却痛苦地发现这个慕名而来的“亲人”其实只是个贪图钱财的下流冒牌货,他怒不可遏,开枪打碎了这家伙的脑壳并把尸体埋葬在森林深处的浅坑里,那坑里除了泥土,还有渗出地面的石油。
不久之后,他又不得不为了掩饰杀人罪行,更重要的是为了获得输油管道而在牧师保罗屈服,他在他一向心怀憎恨的大教堂里忏悔道,“我把自己的亲儿子丢在一边!主啊,请赐给我圣血。驱走我体内的恶魔。”这之后,他果然如愿地成为石油大亨,成为一个令人生畏、毫无怜悯之心的孤家寡人。最终,他又赶走了唯一对他心存感恩的养子,并让灵魂同样丑恶但邪恶远不及自己的牧师保罗在他面前俯首称臣,然后,他在绝望中疯狂地杀死了保罗,彻底投入到那个魔鬼的世界……
保罗·托马斯·安德森已经掌握了将悲剧神话拍摄成电影的能力,他的摄影机曾饱含温情,但在《血色将至》里他学会了藐视这个世界,他用丹尼尔·普莱维这个凝聚着深刻现代性的人物,再次完美诠释了邪恶人性对人类此刻的重要意义。也许,在他身上还缺少库布里克那绝对的冷酷(丹尼尔·普莱维的养子是个重要的保留,他没有续写父辈的邪恶),但无疑,他已成功跻身到了那些世界上最伟大导演的行列。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b658a99010092jj.html服装设计师Mark Bridges将《血色将至》描述为他最具挑战性的电影。当年在影片拍摄过程中,他就需要将服装运送的德克萨斯西部的偏远地区,这一路程所面临的的艰辛也似乎印证了电影本身的主题:艰难,孤立,以及克服在实现目标中任何障碍的决心。
Daniel Plainview(Daniel Day-Lewis饰演)是一位世纪之交的探矿者,在某一天收到了来自加利福利亚州的一个家庭农场关于巨型石油矿场的小道消息。这个家庭包括Eli Sunday, 一个热心的传教士和信仰治疗师,他希望通过出售地产来资助他的第三次启示教会。Daniel和Eli构成了全片最激烈最浓墨重彩的冲突,双方都拒绝屈服于对方的意志。通过一系列的背叛、愤怒和暴力,他们最终都成为他们野心的牺牲品,失去了给予他们力量所有的东西:Eli绝望得承认自己的信仰危机并惨死于Daniel棍棒之下,Daniel自己说道:“I'm finished”,不疯癫不成魔!
而服装对这部电影的挑战在于,在奢侈的服装经费受到严格限制的情况下,为这些角色创造强烈的年代身份和地域身份。1910年代的加利福利亚是一个相对普遍贫穷的“民主”社会环境,Mark Bridges就需要在这样的年代背景下,通过细微差别的细节世界中展示人物角色阶级、职业、性格和动机的变化。而且,《血色将至》并不是一个对白很多的电影,在没有充分量多的解释性对话下,Bridge不得不利用某些衣服的强烈视觉意义来展示叙事的发展。正因为如此,服装上的细微细节和其产生的即时印象一起烘托出人物角色在艰苦的社会现实下极具各自特质的人格魅力与张力。
这部电影以Daniel Plainview事业初期1898年和1902年两个场景开始,然后转移到1911年,同时整个故事也就架构开始与1911年。在1898年,Daniel一直在矿井最深部工作,穿着手工劳动者的典型衣服:棕色不伦不类的宽松裤,吊带(背带),柔软的毡帽,还带着宽边遮挡阳光,联合套装和无处不在蓝色工作服衬衫,宽松的袖子。这件衣服及其之后的变化将在整个电影中反复出现。我们第一次看到他穿着这种事实告诉我们他来自一个下井矿工的生活背景,但其工作的积极性和韧性也体现了他的力量和决心,以及能够摆脱卖苦力的潜力。这种韧性在1902年变得更加明显,因为当时的Daniel已经可以雇佣一些工人,与养子HW一起乘火车旅行。这个具有社会经济抱负的男人试图效仿中产阶级的尊贵礼服:深色麻袋西装和帽子,高大的冠冕和短边,标志着他的野心和不断增长的地位。然而它的破旧表明他仍然处于相对卑微的地位,与他1911年的诉讼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Mark Bridge说,Daniel在1911年的西装是他在电影中为数不多的奢侈品之一,因为以他当时的财力已经能够定制织物,量身定做了。虽然这套西装在电影中可能并不明显,但这件西装是为丹尼尔的高大瘦身的身形量身打造,并区分于其他角色突显Daniel人物特征的重要性:背心、领带、挺拔的帽檐和怀表,同时一件白衬衫也暗示了丹尼尔现在可以承受不会弄脏自己的工作地位。这一身完全算是跟1902年的土鳖形象的矿工暴发户说了再见。当然如果我们足够细心,除了Daniel本人的服装,HW的服装也有很大的变化。Daniel一直视HW为展品,利用他在生意伙伴上制造同情使他们相信自己业务的“家族”性质。HW在此时的服装也非常精致漂亮:双排扣外套,白色衬衫和短裤。同样没有任何劳动和艰辛劳作的迹象,这都表明了Daniel的事业取得的成功。
影片中,出现在重要场合中的服装也是我们窥探身份地位的线索。比如Daniel只会在重要会议(比如标准石油公司的会议),重要事件(新钻井开幕式)和教堂里才会穿正式西服。通过避免穿着西装和白色衬衫而更多选择日常穿着,表明他仍然摆脱不了底层劳动者的劣根,仍然需要亲力亲为于工作场景中。因此,西装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实现更悠闲的中产阶级生活方式,而是仅仅被视为另一种商业工具。Daniel在他的工作中的独立性和自豪感尤其体现在他与英国石油公司和联合石油公司会谈中的领子和领带的细节上。与其他商人不一样,他们穿着独立的,上浆挺拔的领子和带别针的真丝领带,而Daniel仍然选择未上浆的衣领和简单的黑色领带。这表明他是一个极其需要效率的实用主义者,而且他头顶上沾有汗渍的帽子也表明他不仅努力工作而且不羞耻于自己的实操实干。
同时Daniel在没有穿西装的场合,他还是会保留一些必要的附件,比如上链怀表和至少两只钢笔的存在,它们既可以作为财富的信号,也可以作为Daniel具有管理业务的能力和指挥别人的权力。我们最能容易从远处就能分辨出Daniel的角色轮廓:他最经典的短马靴和搭配得紧贴小腿的靴子,传递了衣主的强目的感和控制欲。比如在与联合石油的会谈中,他就脚着紧靴,直挺挺站在桌上,将金属梭子订入地图表示成功。而且,如果我们足够细心,其实Daniel从未移除他的帽子。对于帽子的礼仪其实在当时的历史环境是非常重要的,常规的礼仪规范通常是要求再室内移除帽子,或者在与其他人正式会面是也要摘除帽子。但是丹尼尔拒绝这样做,这表明他需要把权力无时无刻要攥在手中,施加于他人之上。但唯独,只是唯独!他在Eli的教堂里脱下了帽子以示放弃控制。
对于Eli,当他第一次见到Daniel时,他身着长内衣,吊带裤和宽松的黑色长裤,其实这些裤子很短甚至在脚踝周围翻动。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个角色是个威胁,或者跟他的双胞胎兄弟有任何不同。但这种任何迹象的缺失,会在Eli向他挑战购买土地时,杀Daniel一个措手不及,并自信满满得声称钱应该送到他的教堂。Eli作为一个牧师的着装包括:黑色长裤,黑色背心和白色圆领衬衫。Eli这一略显不合身的着装与Daniel量身定做的西装形成了不对称的权威天平,我们也就能够推导出Eli的确真的是太穷了,他的衣服都是一些居民的捐款。
影片中钻井开幕式的场景充分强调了新衣服与旧衣服双向斗争的辩证逻辑,这也是权力与财富的辩证逻辑。Daniel无视Eli给予祝词的请求而邀请Eli的妹妹Mary陪同他一起祝词的时候,我们不难注意到Mary穿着鲜艳的白色连衣裙,这与她平时经常穿的褪色的、肮脏的粉色连衣裙形成鲜明对比。后来透露,这是丹尼尔为Mary置备的新裙子,这是他含沙射影Mary父亲停止家暴的威胁,也是象征对Eli的冷落与无视。其实Mary的白色连衣裙在影片结尾附近也再次使用。Mary从一个女孩子与HW一起玩耍的场景过渡到身穿白纱婚服与HW步入婚姻殿堂的场景,是一个相当大的时间转移和叙事发展。
同时HW本人长大成年以后同样也是穿着一件没有领带的深色功能性服装,口袋也别上钢笔,完全复刻了老爹Daniel壮年的装束。而此时这与老年的Daniel又形成对比,Daniel只是穿着内衣和披肩式开衫,在家里百无聊懒的用枪打瓶子。开襟羊毛衫是Daniel壮年西装革履的对立面,宽松胯大的睡裤也是紧式小腿靴的对立面,这些都暗示着他的无聊与凌乱的“退休生活”。但Daniel这种对外表的漠视又与Eli“整洁干练”的行头突兀到不行。当Eli穿着黑色西装,大白领衬衫,时髦得梳着油背头,脖子上海挂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时,这可不是信誓旦旦的迹象。因为经过仔细观察的话,他的衣服已经有些破旧,裤子也被处理过几次,耶稣受难这的链条看起来很小,因此在衣领上笨拙地挂着。而且十字架吊坠的荒谬大小也暗示了Eli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钱,并正在遭受信仰危机,试图将此作为精神世界的补偿。后来,影片结束时,Daniel拖着散开的鞋带失心疯般追逐Eli,两人都失去了对雄心壮志的控制。
影片的服装设计总监Mark Bridges在《血色将至》实现的服装设计是对这一历史背景的尊重,他利用可用的细节来表明人物状态,动机和精神世界,创造了丰富的服装符号语言,独具匠心又足够含蓄低调,将观众寓情于景于人,充分沉浸在这个严酷的社会历史中,从不可见发现可见,从细节挖掘真相。
对于《血色黑金》所取得的成功,导演保罗·托马斯·安德森(Paul Thomas Anderson)和主演丹尼尔·戴-刘易斯(Daniel Day-Lewis)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他们的魅力甚至超过片中同样出色的配乐和摄影———看过影片的人就能体会这种“耳目一新”的感受。安德森曾有天才导演的美誉,但这没有将他束缚在小众风格上。奥斯卡上狭路相逢,他输给了科恩兄弟,尽管如此,拥有八项提名的《血色黑金》也宣告了安德森身份的转变。不玩晦涩、群像,他一样可以拍出震撼人心、大气磅礴的优秀影片———而非突显作者气质的独立电影,如《木兰花》(Magnolia)。
影片故事发生在20世纪初的美国西部,白手起家的丹尼尔,依靠冷酷无情的手段成为了鼎鼎有名的石油大亨。奥斯卡影帝、英国著名演员丹尼尔·戴-刘易斯出演了这名冷血资本家,他对人物情感的表现及其惊人爆发力完全征服了评论界。可以说,他的存在让奥斯卡最佳男主角这一奖项的在颁奖前就已失去了悬念。在这出强调个人表现的电影中,能与刘易斯正面交锋的人物只有传教士伊利(Eli),从头到尾他的命运都与丹尼尔联系在了一起。保罗·达诺(Paul Dano)分饰了伊利和他的兄弟保罗(Paul),这也是片中耐人寻味的角色设置。《血色黑金》中有几处值得一提的精彩段落。一处是小波士顿第一口油井喷发起火,演员的跑位、镜头的移动、音画的结合,整场戏五六分钟内都弥漫着紧张气氛,其中引人入胜的配乐堪称全片亮点。另一处是结尾时丹尼尔和伊利的对峙,在丹尼尔的催逼攻势下,伊利将虚伪的灵魂完全暴露,一句相同的台词用不同语气重复了近十次。影片的结束方式也相当特殊,毫不拖泥带水。
这不单是一部叙述资本家如何敛财发迹的传记电影,更直面了人类在黑金争夺中的贪婪与疯狂,以及在利益诱惑下情感的脆弱。今天,人类对于石油的依赖程度并没有减轻,鲜血更是没有少流,旧世界格局下丹尼尔的强硬手段在当今成为战争的罪魁祸首。从这个角度上看,《血色黑金》所承载的现实意义,毫不逊色于电影技巧上的成就。
http://www.mtime.com/my/moviel/blog/987968/记得南大郭秀梅老师曾写过一本书,谈及圣经文学。书中介绍,你要想看懂西方文学,不读圣经,根本就是隔靴搔痒。除了典故之外,有些作品直接是以圣经故事为原型写的(如《押沙龙!押沙龙!》),有时候穿插得很巧妙,若是没有这方面的阅读背景,只能看个皮毛。
其实不要说看书,就是看个电影都是这样。我看There will be blood的时候,就时时有这感觉。
圣经上的第一个谋杀案,发生于亚伯和该隐之间。创世纪第四章记载:该隐与他兄弟亚伯说话,二人正在田间。该隐起来打他兄弟亚伯,把他杀了。 耶和华对该隐说,你兄弟亚伯在哪里?他说,我不知道,我岂是看守我兄弟的吗? 耶和华说,你作了什么事呢?你兄弟的血,有声音从地里向我哀告。 地开了口,从你手里接受你兄弟的血。现在你必从这地受咒诅。 该隐杀亚伯,有点像兄弟之间争宠(sibling rivary) ,以至于最后手足相残。这大概是《血色将至》(There will be blood)这部电影的一个母题。由于这个背景,故事愈加耐人寻味。
那一句“我岂是看守我兄弟的吗?”(Am I my brother’s keeper?)是冷漠者的千古借口。记得纽约上州一对老年兄弟(都有些痴呆)一个将另外一个杀了,Bogdan老师就曾经制作过一部纪录片,名字就叫Am I my brother’s keeper. There will be blood中有不少手足相残的惨。前来Daniel的油田混饭的混混Henry, 虽然是冒充是Daniel的弟兄,却是唯一能和Daniel说得上话的人,说到底与Daniel真是心灵上的兄弟,最后却因Daniel无法忍受被人欺骗,而将Henry杀死。那一片冒着石油的土地,果真受了诅咒了,所有热爱Daniel的人,一个个离他远去。
而在故事的另一边,那个牧师Eli则面临另外一个“兄弟”的问题。其实他的兄弟比他聪明,早就知道了这土地富得“流油”,结果招来了石油大亨. 后来Daniel欺负Eli, 将他在泥巴里羞辱一番之后,Eli就愤怒地把气出到父亲身上,骂父亲愚蠢,恨父亲袒护他的另外一个儿子,其实这些何尝不是心里投射,是Eli在说自己恨铁不成钢?这个心结,最后还是他的老对手,石油大亨给一语点破。
有趣的是,这位父亲名叫亚伯。他们一家住在一个面临咒诅的土地上,除了荒草,什么也不长,所以唯一的作物是山羊。圣经中的山羊常用作赎罪祭,当祭司按手在公山羊头上的时候,以为着罪转移到了公山羊身上,成了“赎罪羔羊”。而耶和华的怒气,也常常向“牧人发作”,且要惩罚“公山羊”(撒加利亚10:3)。故事中遭到诅咒的何止是Eli一人,在弟兄二人之间没有摆平的无辜的亚伯也是一个受害者。谁曾想善良的他将家族的土地卖给一个石油大亨,竟是引狼入室。
山羊奶喂大了石油大亨Daniel的儿子。Daniel的儿子H.W.和亚伯家的Mary结婚。日后喝山羊奶长大的儿子会背叛父亲,成为他的竞争对手。
这电影的名字叫There will be blood. 需要说明的是,blood也通常指耶稣在十字架上所流的血,叫罪人的罪得到赦免。Daniel大举买地的时候,也遇到了一个钉子户Brandy弟兄。数年后,当Daniel因为输油管道,不得不借地这位老汉的时候,他提出的条件不是钱,而是让石油大亨去受洗,加入Church of the Third Revelation.不巧故事中的牧师却是个冒牌货,竟然公报私仇,狂扇起耳光来。石油大亨忍着这些屈辱,结果只为了顺利让管道通过。而让宝血覆盖罪恶的赎罪机会,却给Eli几个耳光扇跑了。
说句题外话,很喜欢这部片子,也是因我以前的公司就是石油公司,有自己的码头,自己的仓库,也有一家竞争对象,另外一家石油公司和我们搭界。那时候我们要从码头装管道去我们油库的时候,另外一家公司很讨厌,不让我们过,差点打起来。记得我们当时常常提起的口号就是:合作大于竞争。若干年后,石油系统大整合,我们油库被收购,应该和那家公司到了同一个系统下头,成了一家。因此,你要问: Am I my brother’s keeper? 我想回答是: Yes。不然,there will be blood.
PTA是我愿意虔诚无条件奉上膝盖顶礼膜拜,毫不吝啬赞美之词的大神级导演,他辞旧迎新大胆挑战的每部作品都能让我惊艳、震撼和折服,他深陷争议却从不妥协忠于自我,保持着独来独往的风格,或许有些人会奋力吐槽我有点太过失智的夸张而盲目的追捧了,但这的确是我问心无愧的有感而发。当年对这位不到40岁创作力爆棚信心十足的有为青年,选择这样一个高难度的题材,很多人(包括业内人士)都报以不看好和轮番质疑的强硬态度,然而随着络绎不绝的荣誉送上门,力证了PTA的天赋和能力,不仅轻松擒熊,也再次将DDL的演艺事业推向了新的高度,而这部为PTA打响名号的力作就是《血色将至》。
这是我第二次看这片,依旧看得异常入迷,为壮阔阴郁渲染氛围的摄影,出人意料目瞪口呆的情节设定,出神入化毫无演迹的表演,充满讽刺腹黑刀刀见血的深刻主旨,甚至是不那么喧宾夺主低调但巧妙的配乐拍手叫绝,这是一部集大成之作,PTA以严谨的态度和创作才华,塑造出了一个为了日益膨胀嚣张“唯我独尊”式的猖狂欲望,不顾一切榨干圣血(斩断人性,抛弃情感)的撒旦形象,最后不折手段走向了成功,却也付出了执迷不悟的代价,不要想着PTA最后会很俗套的给予一丝光明或希望,那只会让你收获失望,全片看下来就像坠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般,十分压抑、阴暗和沉重,而就是这份力量让这部电影变得异常的厚重而价值连城,看完有种让人心服口服陷入深思的牛逼感涌上心头。
19世纪末,在美国一望无际野草丛生的荒芜之地,老谋深算野心勃勃的丹尼尔有着发财致富的远大规划和前景——钻取石油,一次意外丹尼尔收养了一名丧命工人的儿子,并以此骗取人们的同情心,为他的事业推波助澜,丹尼尔喜获石油开采的有效信息,并以打猎的名义来到开采地,开始了他的宏大计划,钻取的过程中遇到了不少阻碍和困境,意外频发,工人丧命,“儿子”失聪,与借宗教之名诱导迷惑民众的传教士伊莱产生纠葛和矛盾,冒出个同父异母的兄弟结果不过是个冒名顶替的“投机分子”,随着时间轴的推移,丹尼尔千万百计想要实现的发财梦得以成真,但众叛亲离后,却终日在富丽堂皇的住宅里孤独混沌的酗酒度日,最后衣冠楚楚的伊莱天真的求助于丹尼尔,被玩弄显露“真面目”的一段堪称经典之笔,非常有力道,绝望、犀利而讽刺。
看完后我很难清晰明确的断定和划分丹尼尔到底是否是个十恶不赦的绝对坏人,当然,很多人或许会一口咬定言辞犀利咄咄逼人的丹尼尔就是个为了权利心狠手辣的大坏蛋,带着别人的孩子骗别人的好感,受伤后狠心的将他送入疗养院,关心的不过是他住的房间大小,“儿子”不过是他谋取利益的工具和棋子,最后更是残忍无情的跟想要自立门户的“儿子”道出了真相,而积怨已久深受其害的“儿子”也不过是冷漠的回了句:“幸好我体内没有你的血”。为了得到老爷子的那快地,盛气凌人的丹尼尔后来不得不硬着头皮虚伪而备受凌辱的从上帝手中得到输油管道的建设渠道,得知兄弟是个想要混口饭吃的假货后,毫不手软的将他送入了西天,但当看到他拿着兄弟的照片哭泣,最后功成名就却瘫倒在地一副潦倒不堪的样子,觉得即可恨、可悲又可怜。
其实在尔虞我诈压力巨大竞争激烈的商业领域,想要脱颖而出独占鳌头获得源源不断的名利,背后的代价和那股子决绝的狠劲很多时候是不得不付出和具备的基本条件,在一场刺激、复杂、庞大布满商机的创业游戏中总需要点对等的筹码,虽然丹尼尔最后牛逼的赢下了这场游戏,却也输掉了人性和感情这两枚至关重要的筹码,他赢得傲娇却也输得悲凉。片中的另一重头戏就是不断灌输鼓吹宗教信仰的伊莱,正义凛然的布道实际想要借此捞上几笔辉煌腾达,这位更配得上“披着圣衣的恶魔”之称号,从和丹尼尔谈条件开始,就显现出了这个阴暗的小正太内心的真目的,他经常挂在嘴边需要丹尼尔支付的教堂经费和对老爸鲁莽粗暴的举动足以无需为他多加辩解神马了。
他惊为天人的驱魔术和异常激动的正道,堪比一场精彩绝伦的戏剧表演,早看清他那一套的丹尼尔痛殴伊莱一顿后,为了地皮丹尼尔后来也不得不对其屈膝忏悔,而最后丹尼尔将他狠狠地戏耍了一把后,糟践揉拧了伊莱一文不值的尊严,也揭下了他伪善的面具。相较敏感的宗教问题,在PTA后来的大作《大师》里也得到了深刻的探讨,在《血色将至》中,信仰似乎成了一种极易被利己主义者利用和操控的有利资本,老百姓们纯粹的情感寄托和精神希望,逐渐变成了一种无知愚昧的软肋和弱点,信仰不再是人们为了摆脱苦难而渴望的救赎与慰藉,而是成了被人性欲望驱使的阴险小人获得利益的最佳捷径。联系片中丹尼尔和伊莱之间的争锋相对,其实非常的有趣和巧妙,他们怀揣着各自的目的和立场,谈判、打骂、妥协、倍受屈辱,当最后有求于丹尼尔的伊莱被要求大声的说出那句亵渎神灵的话语时,十分辛辣的戏谑,圣洁的信仰最终还是没能逃过阴险的人性设下的陷阱和圈套。
表演是这片最被人所津津乐道的亮点,入戏成魔的刘易斯在片中的表现足以震慑和征服所有人,为了塑造这反差巨大的角色,刘易斯不仅改变了体态和口音,还玩起了荒野生存学习了各种钻取石油的知识,刘易斯真正做到了给人一种不是在演丹尼尔,而他就是丹尼尔的错觉,相当的令人信服,教堂的那段心口不一的激动忏愧太让人难忘,而他淋漓尽致极具突破性的完美演绎也为他带了第二座沉甸甸的小金人。另外才20出头的毛头小子PD也奉上一场颠覆性的惊艳表演,让人眼前一亮,将闷骚狡猾神经兮兮一副欠揍小样的伊莱演绎得十分到位,除了感叹PTA激发演员的能力非常有一套外,不得不对这小子的未来演艺之路充满了期待。
对于PTA无需太多的溢美之词,开头的一段无台词呈现就是功夫的展现,沉稳内敛不动声色的娓娓道来,一种大师风范,PTA的作品就是有一种很高级美学的善心悦目感,不沉闷不乏味的吸引力,无论时长有多么的吓尿,我还是会乐此不疲目不转睛的看完。虽然我也是科恩兄弟的死忠粉,但对于当年众所周知《老无所依》PK《血色将至》,一边喜闻乐见一边打抱不平的结果,学院派那帮迂腐固执的老头还是让我有点小不爽,不过正所谓不以奖项论成败,也无需吐太多口水,时间会是最好的佐证。二刷完后还是难掩内心激动兴奋的心情,不禁再次感叹,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DDL是有史以来偶十分中意和敬佩的演员之一,但PTA是当今影坛偶最欣赏和喜爱的导演,绝没有之一。
早前乱押宝,说《There will be blood》不会得最佳影片,完全是因为《老无所依》淫威甚巨,而那时又没有看过《血》。而现在就看过来说,觉得虽然还是认为它不会得奖乃情理之中,但若论威力,其实它与《老》是异路而同归,内心都很强大。
《老》更具娱乐性是事实,尽管很多人连它也会说闷。探讨些什么,技术怎么样,都不用讲,都很棒。但《血》的人物塑造更成功也是事实。当然这也没法比,一部要的是史诗效果,谁和它比人物?所以我要详细地讲一讲我看到的它在塑造人物方面的好。
看完片子,都会明白,主角是一个很黑色的人物(不用“坏”这个字眼),或者说他“戾气”很重。但这个感觉不是某场戏得来的,这就很难,因为电影只能用某几场戏来说明人物性格。编剧在这方面做得很成功。首先的一点就是,与整部影片所要求的史诗风格相匹配的是,人物不能平面化,也不能俗套的辨证化(所谓俗套的辨证化,就是坏人也能做好事之类的编剧方法),而是要达到一种人生所特有混沌质感。
在头两场戏(就是1898年与1902年)里,编导就已经立下了这一基调。这两场戏有二十多分钟,一般电影里,在这时为止,主角的性格轮廓已经渐渐清晰了,至少影片在情节设置或者镜头运用上都有所暗示其性格或其发展。但是《血》很可贵,在宝贵的可以抓住观众的头几十分钟里,它放弃了这样做,目的只是要让人物更真实可信。我们可以看到,主角在这段时间里,没有说话,也没有突出的肢体语言——只是很客观的在挖井采油,编导完全只是在展示一个勤劳勇敢的油矿主的日常行为,不带任何批判色彩。(除了阴暗的音乐稍有暗示)
这是一种很妙的设置,我在看第二遍时才意识到。这也是一种艺术上的不妥协,稍微缺乏耐心的观众就无法理解其中用意。考虑到导演最后所达到的成就,这种设置,第一保证了人物不会匆忙地展示其生活及性格,不至为以后的叙事造成不必要的负担;第二,它展示了故事的背景以及人物的原始状态,而人物在此所展示的某些不带道德意义的品格——如冒险,求财,都为后来展示人物的复杂性做下铺垫。
影片中两个主要人物性格的展示,其实是按照同一路径的:首先客观性描述(甚至带有某些正面暗示),其次是隐约暴露其内心的黑色与表面上的赞美性情节齐头并进,再次则是加重他的内心黑色与事业成功,最后完全爆发。具体就是这样:Daniel一边:首先描述其日常开采工作——描述其购买大油矿所使用的手段以及对村民许下的诺言——矿工的死、送走儿子、杀死“兄弟”一系列更黑色的事件的发生——最后与儿子的决裂及与Eli的打斗;Eli一边:首先描述其日常的牧师生活——描述他传教时所使用的手段与他教会事业的蒸蒸日上——殴打父亲及为Daniel洗礼时的表现充分表明了他的内心的黑色——最后与Daniel的对决以及亵渎神灵。
按理说,这条路径并无新奇之处,很多人物史诗片也是如此。但是编导的利器——内敛的叙事语言与丰富的细节,完全掩盖了这条线索的轨迹,使得这条人工设置的意图把人物性格从涓涓细流到滔滔大江淋漓展现的线索,隐蔽在了某种混沌的质感当中。这是导演的新奇之处。
内敛,成了它叙事成功的关键词,也成了Lewis表演的关键词。或许有些人无法明白有些情节的突兀——比如为什么Daniel在矿上要突然打Eli?这种长时间的内敛与突然的爆发之间所形成的张力,无疑是最沁人心脾的情节。仔细观察可以看到,Daniel对Eli的不满早在饭桌上的谈判就已经开始,通过Lewis细微的表演,我们可以看到Daniel在饭桌上和Eli的关于油田的谈判,完全是提高嗓门和加快语速的,这种内敛的表演既显示了Daniel想得到油田的迫切,也为后来埋下伏笔。还有两件事,也加深了Daniel对Eli的厌恶,一是Eli企图在开机仪式上传教而自立威信,一是Eli的传教方式。而对好强的Daniel来说,这种人的野心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但他还没有发作,只是对Eli的传教丢下一句“God dammed show”。
但是这时Daniel为什么不发作呢,现在地是他的了,以他后来所展示的性格而言,他完全应该赶走Eli。这时的一个设置又在很隐蔽地告诉我们Daniel的性格——他痛打Eli发生在那次油田井喷之后。到这时,我们恍然大悟,原来Daniel早就想痛扁Eli一顿,只是碍于油田还未出油,Eli还有利用价值——可以利用他与其他地主谈判,所以他一直在隐忍,等到一出油,他迫不及待地就打了Eli一顿。
这种展现人物性格的隐蔽的设置片中很多,比如他与他“兄弟”那一段,又朝着他性格中更黑色的地方推进了一部。有趣的是,影片每次让他性格中的黑色暴露得越多,他的事业就越成功,这种设置,也是耐人寻味的。直至最后的高潮,有关邪恶的种种情景像瀑布一样展现在观众眼前,应了Daniel在片中的一句台词“I see the worst in people”。
这种高度凝练而内敛的黑色成就了Lewis的小金人,也成就了整部影片的史诗性。如果说科恩兄弟的黑色是荒诞的,那么托马森的黑色则是坚硬的。
http://www.mtime.com/my/Lyeast/
看完感觉自己就是一坨屎,世界已经有这么多天才了,我为什么还要上学?
一个想变成富翁的神棍,一个想变成神棍的富翁
blood:石油,生命,血缘。大亨开启上帝模式,摧毁你的信仰,重塑荒地灵魂。想获得儿子无条件的爱与崇拜,但这远比将陌路之人玩弄鼓掌之间困难。延续自我(繁衍后代)所需的“无私”与支撑徒手拓荒的“自私”间的激烈冲突。王座之上终生虚无。圣经隐喻与绝妙配乐。我看到了人身上最坏的层面。
看点是刘易斯,其他没什么意思
神一般的摄影、神一般的音效、神一般的表演,三者结合在一起讲述了一个丢失了神灵的故事。
满分电影。他权势超越上帝,却众叛亲离。绝赞的镜头感,黑暗和压迫让人窒息!教堂那段已经有点让人崩溃了,没想到结尾还来个更强的。。。OST鬼斧神工,开头半小时的配乐让我一下子就想到库布里克了。咦~PTA拍这个电影的时候才37岁,不是天才是什么!(下部作品据说2013年了。。泪)2018.09.13 重看
贪婪与欲望是源动力,金钱与成功使我们唯一的信仰
角色塑造如此公民凯恩,结局处理如此迈克尔.哈内克,精神气质却又独一无二专属保罗.托马斯.安德森。孤独和自由,从来就是一对可以糟糕透顶又可以随意绝杀的最佳拍档。
聚敛財富的真正動機:我要賺到足夠的錢,好遠離每一個人。
我好像就是无法click with Paul Thomas Anderson
看的时候总是想,为什么这么暗这么沉啊。画面很多时候黑得只看见丹尼尔的半张脸——而这时候我就情不自禁赞叹:真是演什么像什么啊。片中的丹尼尔饰演的油矿主,孤独自由,凭强烈的直觉生活,心狠手辣,极富攻击性,从不宽恕。镜头表现亦直接而不加修饰。那么粗糙的生命,那么粗糙的生活。人性就在其间磨砺,日益坚硬黑暗,看不出原来模样。片里很难得有二三柔软浅淡处,嵌在整片漆黑黯淡里,叫人分外流连。
帕特和勃拉姆斯的音乐用得极为出彩,非凡,甚至可以说,音乐是影片的第二主角,打破了很多配乐规则。全片力度惊人,有杰作的气势和架构。
安德森把这个关于人性沦丧的故事讲得入木三分:对于台词的极度吝惜,镜头和配乐的运用精准无比,声画剥离;从开始收养死去工友的弃子对其倾注一切到最后六亲不认,一个人孤独地在豪宅里享受财富,丹尼尔的表演真是伟大。矿主和假弟弟二人并坐在沙滩上,却分处在阴影内外的那个画面真是让我叫绝。
保罗·托马斯·安德森代表作,丹尼尔·戴-刘易斯人戏合一,拿下第二次奥斯卡影帝,配乐压抑多元,摄影极佳。影片展现了一个贪婪、坚韧、不择手段的典型资本家渐趋黑暗的心路历程,保罗达诺饰演的传教士虚荣伪善(PTA真是钟情邪教题材),两人贯穿全片的斗争也是工业资本主义与宗教困境的缩影。(8.0/10)
杰作,待时间来认定。
“神迹一般的西部诗”“库布里克一般入木三分,希区柯克一般怪力乱神”“导演叹为观止的调度,散发着鬼神附体似的压迫感,剧情片却直射出让观众恐惧的震撼魅力”“丹尼尔·戴刘易斯以名垂影史的凄厉演技,巧夺天工地刻画出‘丢失灵魂’的男主人公复杂的内心世界,堪称本年度银幕表演的最强音”
【B】除了丹尼尔戴刘易斯的表演外无感,不喜欢这种将塑造人物形象放到第一位而忽略故事性的电影。不过有几场戏确实拍的很有张力。PTA怎么总喜欢把配乐搞的跟悬疑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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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法说了。这气氛啊……托马斯安德森,这个神奇导演的未来从来没有剧透。
保守的美国人能不能聊点儿新鲜的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