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笛》获得巨大成功后,曾经沉浸在音乐中喜悦不已的伯格曼,慢慢地以一种截然相反的心态,构思并释放出《面对面》来。这部电影,带有一种坦然相对的压迫感,伯格曼试图逼视私密的体验,书写内心的压抑、惊恐与爱。
医者不自医
1976年,伯格曼仅有一部长片上映,那就是《面对面》。
于两年前完成《魔笛》拍摄工作的他,曾经沉浸在“一生中的辉煌时刻”,因为每天都能与音乐相伴,愉悦而温馨。但也正因如此,他对于事情转向沉重而复杂,并没有意识。随着患上感冒,他察觉“我的存在黯淡无光,有时我觉得自己神经不太正常”。
在这样一种神经兮兮的状态下,他回到了心心念念的法罗岛,开始创作《面对面》的电影大纲。片中的女主角珍妮,正好也是神经兮兮的代表,而且这种精神状态的变动,同样是潜意识作祟。电影大纲的写作,历经数月,因为要不断构思,重写,又修订。中途,他还成功地在皇家剧院导演了一出《第十二夜》,这段时间,还刻意不去碰《面对面》的故事。
但最终,《面对面》还是顺利拍摄并上映了。电影主角珍妮是一名精神病学家及医生,容颜光洁,收入不菲,嫁了同行的丈夫,生了可爱的女儿,无论用哪种标准衡量,她都算得上是“人生赢家”。但就是这么一个值得称羡的女人,忽地有一天,选择了自杀。
情节非常简单,但是伯格曼没有让故事平白无趣地交代出来。他当时就希望,“在这部电影帮助之下,借着这个让我可以顽强抗拒到底的剧本,我想要探究自己的复杂面”,而那,又接上了伯格曼对心理题材的热衷上。
珍妮的崩溃并非一蹴而就。她童年时便频频直面死亡,爱犬被碾压而死,父母在车祸中双亡,而才与自己亲过的表亲,未几就被小儿麻痹夺走了性命。后来她跟随祖父母生活,但哪怕百般不愿,还是被送到寄宿学校。长大成人后,过上了看似幸福美满的生活,却未曾料到,少时的噩梦仍在蚕食她那颗得不到爱也学不会爱的内心。以致于精神病患者对她,也潜移默化地形成了辐射般的影响,加之被陌生男人强奸未遂时,顿觉自己希望对方得逞,原本意识中潜伏的那只怪兽,陡然张牙舞爪起来。而她,再也无法掩耳盗铃地以为一切都还正常,那些压抑不住的恐惧,化在一把又一把的药丸上,促动她陷入长睡。
为了用一种更直观更深刻的形式呈现这一切,伯格曼沿用了梦境与现实交织的手法。珍妮成人后所见的祖母,慈眉善目,但当记忆真实地回到当初,却连接上彼时的打骂,以及衣柜中的幽禁。丈夫与孩子不在身边的她试图在祖父母家寻到一点度假的轻松,以及亲人的温存,却在第一天的梦境中便要直面独眼妇人这一恐惧化身。事件一桩又一桩地经历,她在梦中还与父母相见,从乞求温暖与关爱到歇斯底里地吼叫,责备总带有一种失落与悲伤。而那场病患齐聚一室的场景,又让疾病以一种触目惊心的面貌让她感到惊恐。一切可怕的记忆与意象,都在穷追不舍。直到有一天,她在梦境中为自己举办了葬礼,当自己在棺材中“复活”,哭天抢地地请求放出,却只能引来珍妮微笑着用一把火将其焚烧。多时纷扰,仿佛随之燃烧殆尽。
几经犹疑,小时候也曾被关到衣柜中的伯格曼还是能够把内心的狂呼、哭嚎与怒吼释放出来。这是一种与自身“面对面”的对峙,伯格曼会思考,“我能否接近隐藏着我的绝望与自杀年头的哪一点”,“一切都好空虚”,还认为,“大声哭喊的并不是珍妮”。
他于是怜悯起珍妮,也怜悯起自己来了。在电影的末尾,就跟《犹在镜中》、《冬日之光》等片一样,他也给了珍妮一束光,让这个极度害怕衰老害怕无爱的女人,透过祖父母相濡以沫的场景,获得了内心的平和,因为爱,恰恰包裹在万事万物当中。
伯格曼内心如此敏感纤细,又脆弱,又有爱,确实很有巨蟹座的特征。
而如此简单的故事披上如此跌宕的状态后,要演好不容易。但是,幸好有丽芙·乌曼。六十年代的时候,她曾有过一位同样担当精神病医生的丈夫,只是未几,她开始与伯格曼在法罗岛上厮守五年。虽然在拍摄《面对面》时,二人已分手数年,但在镜头下,她还是娴熟自若地把自己的妆容、身体甚至灵魂,都交出去。伯格曼曾经评价过,乌曼始终都是他最喜爱的演员,“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充满情感,洋溢着凄楚又平常的人世感”。若用来形容《面对面》中的表演,那同样中肯。精神跌宕中的压抑、悔恨、惊恐、恼怒、失落、绝望,都被她诠释得精准而淋漓。也由此,她屡获国际多项最佳女主角的奖项,虽然在奥斯卡金像奖与金球奖上失利,却也顺利踏上演艺生涯的一重巅峰。
《面对面》以及伯格曼,也有着相似的际遇,但第34届美国金球奖最佳外语片的赢取,还是给电影镀上一层重金。不过饶是如此,伯格曼一开始对这部作品,不是置之不理,就是以“愚蠢”称呼,他曾在《伯格曼自传》中提到,《面对面》“梦境和现实结合在一起,泾渭不分……在《野草莓》、《假面》、《沉默》、《呼喊与细语》中,我曾游走于梦境与现实之间,毫无阻碍。这一回却困难得多……梦境垄断一切,现实模糊不清。偶尔有几场戏办到了,丽芙·乌曼像头狮子挣扎不已。靠着她的力量与才华,电影才变得紧凑。不过即使她也拯救不了高潮戏,原始的呐喊够热切,却显然消化不良,这是我囫囵吞枣地阅读之后的结果”。而且,除了独眼妇人走向珍妮以及珍妮面对父母这两场梦境,“电影其他部分则全部太用力了,我摇摆不定,行径就像我在剧本前言中警告不可犯的:充满陈腔滥调”。
但向来,伯格曼对自己的作品常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多年以后他回想起《面对面》,觉得要是有此时的经验与彼时的气力,那么这部电影很有可能会成为“一首神圣的电影诗作”。
不管导演如何苛刻,至少,这部电影有信实动人的表演与意欲突破的野心,也带给观众一股新鲜气息,放到当下观照,依然有许多震撼的地方。伯格曼在长期的拍片生涯中,始终在积累与突围,下一回,要在《蛇蛋》中见分晓了。
(连载于《看电影》)
主要参考来源:
《魔灯:伯格曼自传》
《伯格曼论电影》
《英格玛·伯格曼》
Google、Wiki
IMDb、豆瓣、时光等电影网站
. 这一点尤其显现在后半段的疲态上,他努力在通过乌曼绝望地想要挖掘出自己的心理创伤,却错误地把这当成全人类病态和孤独的代表。影片结尾看似温柔地回归了爱的主题,但背后却是伯格曼以嘲讽姿态掩盖着的绝望。女主角凝视着祖父母间的爱,却心知自己的命运是永恒的孤独,死亡的阴影将一直如影随形。毁灭又重生,丽芙乌曼的表演如神一般结局鸡汤很牵强,伯格曼总是把这种神经折磨的角色给乌曼,她简直就是荧幕上的伯格曼。
精神病医生与内心深处的自己面对面的一场交流。外表看上去,她博学美丽,沉稳善良;内在的她,带着小时候家庭给的创伤,恐惧黑暗和衰老死亡,渴望母爱。内在潜意识时不时跳出来影响生活,医生努力和潜意识的缺乏和渴望做着斗争,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另一方面,敢于面对不曾认知到的自己(很多时候会是自己没有想到的可怜或者丑陋),本身需要很大的勇气。
被病人包围的那场梦里,从病人嘴里拖出倾诉的字条,就像心理医生从咨询者嘴里抽出他们的经历,当他们正要开始倾诉更多,医生却堵住他的嘴让他下个月再来。医生又慢慢揭开了另一个咨询者的外皮,看到外表下的伤痕累累后,却用袋子套住不看,又叫他下周再来。这是对心理咨询师不作为反更雪上加霜的讽刺吗?
女儿说她从来没爱过她。是的,她自己不曾感受过母爱是怎样的,又如何懂得给予?
丽芙乌曼在母亲、奶奶和小时候的自己三个角色快速轮饰的那段表演真精彩,那么快速的互换中,严厉的妈妈、凶狠的奶奶、恐惧的女孩,每个角色的特有神情都有体现出来。
伯格曼对女性的观察和展现真透彻。这是我作为女性爱他的电影的原因之一,感觉受到了非常高的关注度。同时能在他的电影里看到不同境况里的自己,看到和母亲、和奶奶、和姐妹、和自己的关系。8.5
什麼是你真實的情緒?什麼是你真正的想法?因為在你平和的微笑中我看不見隱藏的真相。
柏格曼用《面面相覷》探討了觀乎「現實的虛偽」與「需求」的關係,正如片中麗芙烏曼飾演的心理醫生卻自己包裹著嚴重的心理問題,越是有社會地位外表光鮮的人、俞難找到可以溝通訴苦的對象,媒介渠道有、但顏面難以放下。對身邊親友的不滿或愧疚、看待生命的輕和重、在愛和性的欲念中艱難抉擇,把自己偽裝得清高又不食人間煙火,其實心理承受力卻已快接近腐化。
虛實交錯的敘事手法,隨著夢境和昏迷逐漸加深糾纏,當夢魘纏綿上病榻中的女主,她為自己的草率行為後悔時,觀眾才略為能揣測前面常在午夜夢醒時分如同鬼魅般出現的老女人,或許是心魔、也可能是死亡陰影的化身⋯聰明的是,柏格曼沒有說破答案。
惡夢漸入高潮,女主見到了往昔各種病人,但她還是打發式地敷衍他們,即便是自己的外公;我想起佛洛伊德對夢的解析,潛意識映射出幻境,在此刻是女主角最害怕的人事物、並將她囚禁提醒她醒來後必要做出決定,提醒她:只要還活著,就不能用逃避改變現狀。
再次見證了麗芙的驚人演技,多顆特寫鏡頭由她與旁人的講述搖轉到她直視鏡頭、打破和觀眾的屏障,直接拷問著我們的軟肋。
#面面相覷
#柏格曼影展
#對我來說是相當驚悚恐怖的影片
#重看#目睹自己正在死去的场景一再重复,正如他永远在强调家庭阴影导致终生的冷淡;未知的恐惧才是真正的恐惧,她心里有个无法言明的魔鬼,从内部吞噬、消耗着正常光鲜的外表,他们所受的煎熬和折磨,因果循环在一代一代之间; 丽芙·乌曼神演技,伯格曼内心戏的代言人。
后期的伯格曼把视线从神转向了人,其实也是从虚转向实。但是他又借一直极端的实把一切导向虚。总觉得这个时期的伯格曼特别狠辣。
金馬三小時版。善於壓抑的主角珍妮,其實從來沒有好起來過。童年的孤獨恐懼一直累加,但她用假裝一切正常來度日,直到某日被引爆而崩潰。Liv Ullmann演技太可怕了!引用柏格曼的評論。他形容「Liv表演像獅子,充滿力量與才華。身體每個部位都充滿了感情,洋溢著淒楚卻可信的入世感」
画面层次分明,Liv Ullmann的表演惊为天人,哭的太撕心裂肺了,假面我没看懂,这片看懂了,不论是剧情深度、画面还是表演都是:神作。
1. line between external behaviour and internal impoverishment; 2. I know that loneliness; 3. too many overgrown children; 4. an army of emotionally crippled people shouting in languages that can't be understood by each other - even lonelier; 5. love embraces death #bergmania#
中心缺位的分屏:被分成了左侧和右侧,观看者的视线被挤压,以及发生在画面之外的强暴事件。伯格曼(尼克维斯特)的摄影机并未定在一个已经完成的构图之中,摄影机随着人物在穿行在两个房间内的人物调度进行微观运动,然后回归原位。《面对面》的外部世界(电影世界)并不是中立的纯粹空间,来自欲望,家庭创伤的罪疚感构成了影片的威胁性恐怖,以及作为女儿/精神分析师形象的梦境——直接凝视着深红色与纯白色的疯癫与病态。受难者与拯救者。通过招魂,或曰精神分裂,凝视者通过自我凝视意识到自己的被凝视地位。
好压抑,不喜欢这么压抑的片子,但是女主演技还是很棒的
丽芙很伟大,演技很棒。
三小时四集的足版真是,没有遗憾的同时,叹服Liv的演技,又被如此真实的痛苦折磨得痛不欲生。观众未必不比演员痛!那个吞药的长镜头简直看呆了。其实伯格曼的电影很多元素都很类似,钟表急促的嘀嗒声,猩红的阴界,以及永远互相折磨至死的最亲密的人。真的很多再也不想碰第二次了…
瑞典中产家庭的遗传厄运。与3年前的《婚姻生活》有着相同的主演,但这部片子更让人想到30年前的《监狱》——女主角在黑暗中穿越人的森林,如同行过死荫之地,有种寒冷诡异的美感。导演在角色的对白中自揭伤疤,投射了很多自己的童年阴影和精神困境,因此合理怀疑那个放屁笑话也是伯格曼本人的经历。
这种神神经经大哭大喊又扯到幻觉死亡的片子实在不太可以接受。昨晚刚看的“魔笛”里那个女孩观众Helene Friberg居然又演的Anna,Gunnar Björnstrand已经这么老了感觉好悲伤。
她被那些来自过去的情感与画面困扰,最终导致她无法继续扮演自己作为妻子,医生,乃至正常人的角色
过去爱的缺失成为梦魇吞噬自己,渴望性的侵略却依旧阴道干涸,精神世界崩溃瓦解,直到最后,也只有对爱的体悟方能拯救自己。
纵然生命已经如此千疮百孔,我也要贴上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创可贴,假装没事一样,好好生活。可是太痛了,里面伤口都烂掉了怎么办?女儿都看出来我是个假人怎么办?反正要么吃安眠药,要么为了大家,“好好生活”。你尽管试试,看你能不能真正好好生活。去吧,你有完全的自由。在残酷的竞争市场中,忠贞不渝的爱也只能是一场幻梦。我更希望有朝一日有人能把我敲醒,告诉我我是一个活生生的存在。那好吧,什么是存在?什么是活生生?幸福是真的吗?痛苦是真的吗?爱是真的吗?至少,好好生活的我是个虚假的人,我不停重复练习着这种虚假,并寄望有一天,我能真正变成一个真正活着的真正的人。
丽芙乌曼走入幽深的暗道,一点点的去触摸面对面的对方,亲人、自己,然后就是死亡。最后舞台剧式的表演也注入了眼神中柔软的部分,她将自己处理得如此自然,是一座柔软的雕塑。
“在残酷的竞争市场里头,不忠的现象再寻常不过了。”
睡眠成为理解内心痛苦不和谐的方式,沉浸在无意识中,撕掉态度、经验、规则的外层,释放没有经验的痛苦,这是梦与现实之间的平衡。与此同时,伯格曼继续分析婚姻关系的复杂性、父母和孩子的复杂性、家庭的危机等主题,但这里的主题结合了之前所有的主题——这就是“我”,与自己的碰撞。电影很大程度上与丽芙·乌尔曼的表演有关,如此惊人。
复健093.4.5 “Why must I always have a guilty conscience?” 作为我最近计划看的最后一部伯曼,这个电影好像在窥视我的生活。那些也是我做过的梦,也是我的恐惧。这样糟糕的关系一代代传承,女儿从不抬头看她,“你从未喜欢过我”。爱无处不在就连死亡也不例外,但从未属于我。还有比这个更绝望的结尾么?“我明天7:30照常上班。”只要你装作一切如常,那么一切就会如常,这样的痛苦无限循环,日复一日,日复一日啊。
最难还是与自己面对面。丽芙·乌曼失常后的癫狂,确实有问鼎影后的资格。拍了那么多心理戏,或是问天问神的电影,尤其觉得伯格曼旗下的女演员,特别愿意在镜头前交出自己的身体、妆容甚或是灵魂。那种沉浸感,很有震慑力。那么多年的作品流淌于眼前,诚如女主所言,衰老真的很可怕,别有一种心疼。
173分钟电视版,第一集慢火铺陈、第二集冷暴力视角、第三集的大红、第四集的“回归”,密闭空间大特写下痛苦的丽芙·乌曼绝对是整个影史上最惊人的存在,可以说是伯格曼的另一部恐怖片了,濒死之梦的恐惧谁能真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