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歌先锋姿态十足,那会儿估计天天跟搞文学的搞诗歌的玩在一起。电影对历史/传统的批判不是通过现实主义风格的镜头语言所承载的现实内容实现的,而更多的是依赖具有象征意义的意象来展现。学校封闭地坐落于小土坡之上,而这土坡还被更远处的层层大山包围着;连接学校与大队的道路上,浓雾与密林构成了难测的命运;字典在这里既是权力的象征,也是文化与情感的传承。最温婉的恐怕还是唱歌的画面,音乐出乎意料的工整,可惜这一点点文明理性与自由,也很快变得不可得。
再看陈凯歌《孩子王》(1987),仍觉不同凡响。视听空间丰富。大部分为固定镜头(常有画外空间的暗示),偶有水平(长摇)和垂直运动(升降),无纵深运动(跟拍推拉等)。学校场景中令后景成为画面中心,且画面顶端不留空间,有压抑感(合主题)。音乐与音效混杂的节奏感,令人想起“concrete music”。(摄影顾长卫,作曲瞿小松,录音陶经和顾长宁)。
学校空间的压抑与自然空间的空阔成鲜明对比。而在后者中,个体在大远景中的渺小颇无望,正如老杆不能改变僵化体制和贫困(物质与精神上)。当年导师王志敏老师以结构主义符号学视角来解读此电影,颇有启发。片中王福抄字典学知识为了以后替不识字的父亲说话,如今这恶劣社会环境,王福们的梦想也被打破。
--为什么不按课本教?
--没有用。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陈丹青在美国收到阿城写在破练习本上的小说原稿,直呼刺激。
“写我们这类家伙流浪,夜里在火车站的事……我从未想象一个我认识的家伙,一个同代人,也写小说,而且写的就是咱们……”
阿城的《孩子王》就是那代知青的故事。
故事很简单,知青老杆成为老师,和学生王福打赌,赌注是老杆的字典。
王福输了,老杆因为“不按课本教”被辞退。
1987年,陈凯歌根据这个故事拍成同名电影。
一、忧愁像雾浓,无处飘散
电影从头到尾,漫天大雾。
山沟里潮冷潮冷的,一片迷蒙忧郁!
知青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砍坝,烧荒,翻地,放牛,割草。
老杆在这样的环境下,教书,游戏,发呆。
云贵山区,插队七年的知青老杆,被抽调到一间简陋小学教语文。
知青朋友都为他高兴,“苦出头了,美美地教娃娃认字。”
在破旧简陋的住处,朋友纷纷拿出各自珍藏的美味:白酒、青菜、菌菇、肥鸡,做了一桌菜为老杆践行;
好像老杆不是要去教书,而是去驻联合国,要上月球似得。
山雾弥漫,远远地看不清路。
近处的松树、竹林,混着点燃柴火后升起的烟,像在跳跃。
自己的呼吸声、近处的脚步声和远处的伐木声一样清晰可闻。
七转八转,山连着山,路接着路,许久才看到一条黄土路通向低矮的学校。
来到学校,老杆在摸索教学之余,自娱自乐。
红霞满天,一个人在枯树旁甩袖子;一个人在土坡上闲逛;夜深时,一个人冲镜中的自己吐唾沫。
就像陈丹青在看完王安忆的小说《六九届初中生》后说的,“写我们在他妈田埂上瞎走!”
对,就是一种无聊苦闷而又无法排解的忧伤。
远近景的合理搭配,恰到好处的机位,使得这种诗意的苦闷入骨入髓,就像“枯藤老树昏鸦”带给人的感觉,也像《恋恋风尘》里忧郁的远山。
影片最后,老杆背着行李,穿破浓雾,走过枯树林,木然地看着周围,不知所措。
二、一本不必抄的字典
在云贵山区,字典很珍贵。学生没有,老师也没有。
哪里有卖?
来娣说:“市里反正没有,省里你去的成?”
老杆那一本就字典还是来娣给的。
老杆赶夜路回学校,来娣匆匆追来,将旧字典塞进老杆怀里。
但来娣有个条件,她要当学校音乐老师,让老杆跟学校“说一说”。
回到学校的夜里,老杆用心翻看字典,响起“仓颉造字”时的鬼哭魂嚎,门外一头牛经过。
学生看到字典都很羡慕。
认得三千八百八十八个字的王福在一次布置作文时,和老杆以字典做赌注,今天就能写出记叙明天劳动的作文。
为了获胜,王福和父亲王大桶当天夜里到山上砍够劳动课需要的二百三十根长竹后,写完应交的作文。
但是,王福还是输了。
“我们说好是你昨天写今天的劳动,你虽然作文时昨天写的,但劳动也是昨天的。
“记录一件事,永远在事后,这个道理是扳不动的。”
老杆将字典赠给王福,王福拒绝,他要把整本字典抄下来。
每天抄,五万字,一天抄一百,五百天。
夜里,知青们来学校看电影。字典的原主人来娣也来了,看到王福没吃饭没跟同学看电影,在油灯下认真抄字典。
来娣要把字典送给王福。
王再次拒绝,“毕了业,我就回队上,抄好了,就带回去。以后还有更大的字典,我还要抄。”
王福走后,来娣很生气地叫了一嗓子,打掉桌子上王福抄的内容。
不仅震惊了一旁的老杆,也惊住了观众。
是谁亏欠了这群渴望知识、想摆脱命运枷锁的人?
由同情而气愤,由处询问而呐喊!
老杆离开学校后,将唯一的字典留给了王福,并写下一句话:
“王福,今后什么都不要抄,字典也不要抄。”
要做一个独立思考的人,不要抄。就像来娣叫大家唱的那样:
“脑袋在肩上,读书靠自己。”
导演陈凯歌说:“我们现在文化中旧的东西不断在重复出现,为什么?就是许多人历来喜欢照抄旧的那一套。”
字典是不必抄的,那些看了上句就知道下句的文章也是不必抄的。
人也是如此。
三、我的父亲力气最大
学生没有课本。
每次上课,教多少,老师一笔一划在黑板上抄多少,学生再依葫芦画瓢抄在本子上。
老杆问校长:“为什么印不出书来?纸多得很嘛!生产队上一发批判学习材料就是多少,怎么会课本印不够?”
校长正色道:“不要乱说,大批判放松不得,是国家大事。课本印不够,总是国家有困难,我们抄一抄,克服一下。”
这段对话,电影里没有,只在阿城的《孩子王》原作里。
学生没有课本,老师的语文课本政治学习材料多如牛毛,批判文章学了一篇又一篇,
但这些初三学生连小学课本上的生字都不认得。
没办法,老杆一字一字从头教。
在作文课上,一个学生写道:
上学,到学校教室,我上学到学校教室,我上学走。
孩子们哄堂大笑,老杆却说写得不错:
“这我就明白了,他不是跑来的,也不是飞来的,更不是叫人背来的,而是走来的。”
“字,第一要清楚,写不好看没关系,但一定要清楚,一笔一划。”
老杆将走时,让学生写一篇“我最熟悉的人”。
王福写的是他的父亲,内容如下:
我的父亲是世界中力气最大的人。他在队里扛麻袋,别人都比不过他。我的父亲又是世界
中吃饭最多的人。家里的饭,都是母亲让他吃饱。这很对,因为父亲要做工,每月拿钱来
养活一家人。但是父亲说:“我没有王福力气大,因为王福在识字。”父亲是一个不能讲
话的人,但我懂他的意思。队上有人欺负他,我明白。所以我要好好学文化,替他说话。
父亲很辛苦,今天他病了,后来慢慢爬起来,还要去干活,不愿失去一天的钱。我要上学,
现在还替不了他。早上出的白太阳,父亲在山上走,走进白太阳里去。我想,父亲有力气啦。
诚恳,一团热气迎面而来,读者不觉便流下泪。
王福告诉我们,什么才是好文章。
老杆告诉我们,什么才是好的老师。
谢谢老杆,谢谢孩子王。
四、上“牛”下“水”是什么字?
牛是极犟的东西,有气度,任打任骂。
但牛也有慌的时候,那就是老杆撒尿的时候。
它爱吃咸,尿是咸的,它平时吃不到。
老杆便造了一个字,上“牛”下“水”。
牛爱的是咸不是尿,学生想学的是字和独立思考不是课本上的宣教。
我想,这就是这个字的意思。
影片中,知青们在教室里,嬉笑地唱: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讲故事,老和尚讲的什么呢……”
不知他们是在嘲讽哪种无尽的循环?
对于片尾那场烧遍整座山的火,陈凯歌说:
“希望真能有一把无形的火,把一些传统的旧东西烧掉,然后创造一些新东西出来。”
我也这样想。
看了两遍《孩子王》之后,很冲动,有很多问题在心里打转,马上和他联络。凯歌万万也没想到我会打电话给他,说真格的,我跟他不过在香港电影金像奖颁奖典礼的大会上见过一次面而已,只记得他高高的个子,留了一脸大胡子,和颜学恕站在一起,不声不响不大说话,反而他爸爸陈怀结倒见过几次,那时,还不知道他的公子陈凯歌也是位电影导演,果然父是英雄儿好汉。
电话里我告诉陈凯歌,我看过他的《孩子王》,我个人觉得很好,好过《黄土地》,也好过《红高粱》,为《孩子王》不参加西德影展拿去戛纳而很不以为然。
我告诉他《孩子王》正在香港的“影艺”上演,影艺是一间二百人座位的迷你剧院,生意差强人意而已,观众以青少年学生居多,文艺界的人也不少,和《孩子王》同时上映的有《鸡同鸭讲》和《公子多情》,那两部影片都拍很得热闹,所以场场均告客满,也许那些观众看不仅《孩子王》吧!看过也觉得是“鸡同鸭讲”了吧!
我告诉他很多影评说他不忠实原著,我看不然,他当然改了一部分,也看得出他把阿城的《树王》和《棋王》的意向也引入《孩子王》之中。他说:“是的,我和阿城很熟,一起在云南呆了好多年,我跟阿城对中国的道德观有共同的诠释。所谓‘道’,实际上就是伦理、纲常,是一定的社会秩序,‘德’就是维护道的程度,越维护这个道,你的德就越高,一般人叫德髙望重吧。
“中国所有的道,都是通过一定的文化形式去灌输,或文字,或口传心授去灌输,去流传的,以巩固他的道。所以我想,能不能有一个孩子不入这个道。因为每个人在正式接受教育之前,都有一段很天真的时期,就是知道没有太多关系的时期。我在云南看过很多山野的孩子是不念书的,可是他却比念书的孩子有更多的快乐,所以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书念得越多,越增加负担和痛苦,就要多思多想,就要忧国忧民,不念书的,生活倒反而平静得多。
“所以我觉得每人都有自己的另外一半,这孩子就是年青老师的另外一半,所以,他一听见是放牛孩子的声音,就去找他,可是找到了又没讲,要讲些什么,孩子又拒绝他,拒绝文化。所以,当他不按本子办事,被传统文化所拒绝的时候,被踢出课堂的时候,就写了那么一个字:牛底下一个水字。”
我问他:“那么,这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没有什么意思,可能那年青老师想起牛喜欢喝水的事,就弄了这么个字。如今,这个字不仅引起很多人的疑问,连最近一个替《孩子王》发行的美国大公司,也觉得很费解,因为原来的英文字幕上也没解释什么,就糊里糊涂的一笔带过。他们跟我商量了很多次,总觉得没办法说得清楚。我说,这是那年青老师无意中创造的,当然我并非鼓励谁去创造新意,实际上我想那老师临走的时候,不能把一些事情直接告诉给孩子们,所以,他借用自己遇见放中孩子的故事,就偶然变了那么一个字。”
我告诉他,我对于那些焦木的看法。他说:“我跟阿城在云南的时候,知道那儿实际生活中有一个习俗,因为山上的草长得很快,所以每年都要烧山,然后就有肥料出来。我们也不过只借这个由头,对文化创作方面有一个想法,希望真能有一把无形的火,把一些传统的旧东西烧掉,然后创造一些新东西出来。
“当时在视觉上看,就是这么一个想法,毫不觉得可惜,可是当我在二十年后又重到云南,我看到那些烧焦了的枯木,就感慨得多了。觉得那些被传统文化束缚的孩子们,在条条框框里成长之后,会不会变成了那种歪歪曲曲的样子呢?我们在拍摄外景的山区里,看到那些被乱砍乱伐后遗留下来的残迹疤痕,就联想文化大革命对人类的摧残,与对树木的砍伐是一样的。当初我们这些孩子们,就被下放到山区去破旧立新,砍掉成千上万没有用的旧树,如今想想旧是破了,新呢,也没立起来,有些地方又生出来七歪八倒的新树,可怎能和千年的苍松翠柏比?
“所以,我在《孩子王》剧终的时候,把那个放牛的孩子放在这片劫后残余的枯木里,就是想和那些在畸形教育制度下成长的孩子们,来一个比较。”
最后,凯歌向我提供了一个有关《孩子王》的新情况。他说最近法国有很多文章出来,包括《新浪潮电影笔记》杂志的一篇讨论《孩子王》的长文,他们认为这部影片虽然在戛纳没有得奖,但他们有他们自己的看法:‘我们认为这个片子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我们知道这个导演究竟在说什么。’这本杂志在美国也有,但是法文的,我只好等朋友把它翻译好了,再寄给您。”我说:“好,我看完一定告诉别的朋友们。”
看过阿城的这两部作品改编的电影,又看了他的书,我是震撼的!无论是《棋王》还是《孩子王》,都是通过以一个小人物的视角,进而推近到整个时代的广角来反思疼痛,而在作者叙述的过程中,我看到的是作品表面暗生惊怵,那是那个时代映射出的阴森恐怖的气氛,看上去很热烈,但实际上每个人又都很空虚!再感受……是作品背后一个强大而冷峻的灵魂将自己的苦难经历讲给人听,让人惊讶的是,听的人很痛,而讲的人却如此平静!
我感受到的《孩子王》无疑是对一个时代文化的深刻揭示,对教育的反思!影片中的主人公老杆从头到尾的形象都是一个让人觉得满身尘土,没有朝气,甚至有些颓废的知青!从他的形象反映出他对这个时代的哀怨,无奈,痛苦,甚至深深的抵触!影片中有两个镜头直戳痛点:一个是老杆一个人站在教室外面,背后的天是阴云密布的橘红色的压得低低的天!一个是老杆对着碎成两半的镜子中的自己用力的啐了一口!从老杆一个人也反应出那一代人,从外表到内心,从物质到精神,都是如此的贫瘠,这让他们痛苦!在政治色彩如此强烈的年代里,他们活的看不见希望,看不见未来!影片中通过种种意象,大山,迷雾,高高的土坡,布满乌云的天空……来渲染出云南的一个小山区一个灰蒙蒙,阴沉沉,和那种如面临死亡一般的无奈与痛苦!那是一代人的记忆,是一代人的情绪,在那样的艰苦的生存环境里,在政治宣传满天飞的年代里,对人的关心,对文化的关心,少之又少。每个人都是空虚的,没有依靠,没有信仰,只能日复一日的劳作,劳作!
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教室,政治材料堆积如山,可学生却没有复印教材的纸张,老师不知道交什么,学生不知道学了能干什么……这样教育让人看不到希望,甚至有些绝望!教育对与那群山里的孩子来说,不是拯救,反而是更早的让他们陷入那个扭曲的体制之中,他们渴望学到知识,但又不知学完能干什么!而那近乎畸形的教育体制没有给孩子带来丝毫的快乐!最可怕的,是那个抄字!套路式的教学,规定的教学方法,学生学到的只是抄,没有穷尽的重复,再重复!当老杆问起王福这本字典抄好了做什么的时候,王福的答案让人顿生悲哀!他说他要到队里干活,将来还要抄更大的字典……这样的时代里的教育,可怕极了!
老杆这个孩子王,从害怕自己教不好,到按照套路带着学生抄,到最后放下那些政治材料,给学生们一种真正的思想!语文怎么学,作文怎么写!老杆还说,不要抄了,以后什么都不要抄了,字典也不要抄了!无疑,他的自由的教学方式必然会被政治所否定!无疑,他教给孩子们的才是孩子们真正需要的!老杆作为一个知识青年,却被这个时代将自己的青春埋葬在这贫瘠的土地上,没有理想,没有希望!可是,从他意识到如何教育他的学生那一刻开始,我觉得,他的心里又燃起希望的火光!那是一种信念,颓废生命里生的信念!孩子是希望,是未来!他没有按照扭曲变形的规定去教育,而是自由,是平等,是引导……或许在老杆的信念里是知道的,一种自由的思维方式,尽管那个时代完全否认,但是,会有那么一天,也一定会有那么一天,这个时代会过去,这种教育会体现他的意义所在!一个人的精神会发光,随着情节的深入,老杆的形象从灰暗变得明亮了许多!
影片的结尾老杆在被辞回队里的路上,我们又看到了那个放牛的小孩!据陈凯歌自己的叙述,那个孩子的意义就代表着扭曲畸形的教育体制之外,在那个小山区里,保留的一点童真,一点快乐!对比之下,这个孩子没有上学,却过得比学堂里的孩子快乐的多!
一场文革,带来的是整个中国的灾难!《孩子王》看似批判教育,实则是对文化,对政治,对一个时代的痛苦哀嚎!
我觉得陈导着实难理解 好好的一个小清新故事 非得绕着下乡知青的自我认同问题搞得苦大仇深 但又没法把问题探讨出深度来 结果实验性的镜头用在那点地方就显得用力过猛 当年老师说这片幼稚 大抵也没错 不过顾长卫的构图和运动配合着西南风光还是很好看的
阿城小说,《棋王》第一,《树王》第二,《孩子王》第三,改编而来的电影也是一样,《棋王》比《孩子王》要好。当然,顾长卫的摄影还是要加分的。三分半
叙事颠三倒四,原著的很多意思都没表达清楚,怎么插了几个又长又空的镜头就成神片了,太瞎…
票房零拷贝,奖项金闹钟,少年凯歌孩子王,百花深处电影梦
茅檐低矮,山色空蒙;以镜头论,是陈凯歌最好的作品,也是第五代导演最好的作品。
陈凯歌自己渺小的时候 他的电影就伟大了
记录一件事情永远在事后,这个道理是扳不倒的。牛逼的镜头,鸡狗都叫了,有人来支书家了,不过只有影子入画,左边是支书,右边是门,递烟吐烟,加上人物对话,还有一种政治惊悚,极尽复杂人物关系
北影节修复版。现代主义作者电影。在“没有表”的密林深处,是空间对时间的胜利,是“铁屋子”,是中国文化的“超稳定结构”,更是启蒙的溃败。牛在上,水在下,正如学生教老师如何上课。这里的历史是循环的,就像“从前有座山”的叙事圈套,天天抄书却没有出路。结尾,被焚毁的枯木群疑似人形,让知青一代窥见自己:浩劫后如何重生?制度外的牧童才是希望。画外声音总在召唤,但愿,出门一笑大江横。
8.4 故事很大一部分得力于阿城,电影确也还原出对弊病的反映,但是和这种木讷、朴素、机械中带着灵性的感觉相比,只着眼于其中的教育问题或者政治批判,才是小家子气了,这和我对原著的感觉如出一辙,除了大量定位长镜把节奏变慢之外,其他的感觉都和原著像极了。那一段著名的写父亲的作文,让演员用不标准的普通话略带生硬地朗读出实在太过适合,这才是影像较之纸面不同的地方。摄影和音效共同营造、开辟出了一个广阔的空间,却不空洞,反而洋溢着感情。那片饱受创伤的黑板竟如海洋一般蓝,与深山绿树、氤氲雾气相呼应,成为现实主义中的抹抹梦幻。
陈凯歌最佳。1.对传统教育模式与文革政治运动的刻骨讽刺,抄更大字典的理想,预先写作文的打赌,“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讲故事,讲的什么呢……” 2.固定机位为主,大量大远景镜头,调转[黄土地]的“大地挤人”边缘化构图,天空总是将人压迫在画面下缘。开篇与中间的两次延时摄影,昏黄、紫红与青蓝的苍空,看不透的无尽雾气……顾长卫的摄影功不可没。3.声音设计绝佳,声画分离、画外空间、音桥与穿越时空的隐喻性声响,恍若一个出不去的迷阵。4.台词的确稍有不自然,不过表演很有感觉,表面懵懂呆愣,内心却渐如明镜,体认到虚无的时代宿命,一如夜晚残破双镜中的二重自我。5.来娣的那声猝然的尖叫,将桌上的书卷推到地下,如此诡秘而凄然,还有那个下降镜头里黄土上的小碗。6.坐塌的桌椅,大有内容的涂鸦,烧山。(9.5/10)
和《黄土地》一样结尾最强悍,但仍然没什么感触。正好下午还看了《告白》,突然翻到热评豆友「未亚」这句“...东方灵性的消散。人的概念慢慢地在追求理性的道路上符号化、规则化,不再敏感,渐次钝重。”感觉未得言表的话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说光了,两部观罢的混沌思绪也瞬间明澈相通。舒心。
摄影和构图太棒,想到了《雾中风景》,拍出了一种诗意而深远的味道,充满了意象和细节,最后的定格、大火与画外音,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刻苦的孩子上着没用的学,怀着希望却无人帮他们引向光明,个人力量难以对抗固化的体制,无力且无奈,那是一个悲哀、荒诞而让人绝望的时代,谢园就是我想象中的老杆。
“上牛下水”的异体字很有意思,有批评文献指出陈凯歌这里通过强调男性与便溺引出了“自然”,从而遮蔽了原应讨论的性别政治。我觉得这个字,倒是更多地内蕴了反向启蒙的意味:识得许多字的知青因为劳动而将原来的“牛”写成了“上牛下水”。全片讲的主要是文革时代的教育问题,我们可以看到学生们如何机械地抄书而不识字,如何机械地复制老师的复述语句。文革时期的主体塑造方式,恰恰就是无意义的反复征引。在思想如此贫瘠的情况下,所有人都只能陷入“从前有座山”这种循环的时间性中(由此时间失去意义),等待被无尽辽阔的空间吞噬。但王福从弱到强的对时间性的感知能力,以及挣脱复制,学会从经验出发诉说自我和书写自身的转变,宣告了教育机制的朽坏和知识分子启蒙大计的失效。结尾的枯木和大雾,就诉说着某些人的无奈与迷茫。
7分。资料馆打卡。如果有空还是去看书吧。非常艺术的电影,镜头和构图确实漂亮,隐喻和暗示也设置得挺好。班长的刻板重复,老和尚的故事循环,没有课本但有大量其他资料,自创的水牛,扭曲的树干,烧遍的山火,都有意味。但情节感觉都飘着,明明很简单的事情,非要拍的故弄玄虚,撑不起来想表达的对于教育文革农村的宏大主题。没有书是环境的问题,但不按规范流程上课也不是啥好事,啥都不抄也不是正常的学习。记录事件总要在发生后,这个点怎么融到整体里get不到。
同年,小谋子拍摄了《红高粱》,陈张二人正式分道扬镳。第五代的思想美学开始分代不同。本片中顾长卫的固镜远景摄像风格突出,陶经的录音亦是。在转向商业制作之前,第五代的整体意蕴如同老杆面对学生时龇牙咧嘴毫不顾忌的无声微笑,“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终于补看。有一天和朋友聊起当下中国电影的症结何在,我们一致认为是所谓东方灵性的消散。人的概念慢慢地在追求理性的道路上符号化、规则化,不再敏感,渐次钝重。中国电影的今日,其实更根源的东西,与文学、电影都无关。第五代电影人的时代真是充满了理想主义色彩,做一件事就闷头做到极致,善哉。
牛喜欢喝尿,不是因为喜欢喝尿,是因为它喜欢吃咸。王福抄字典,不是因为爱抄字典,是他早已失去语言。老杆怯生生的走在小路上,四下游荡的薄雾让他喘不上气。老杆孤零零的站在山谷里,漫山遍野的红色让他睁不开眼。老和尚的故事不断循环,孩子们注定没有明天。闹是没有好下场的,但是不闹就只能喝尿。
抄字典的倔孩子让人看了想哭。哪怕他的未来只有一条路,他依然想抄那些字,学会认那些字。“上”、“学”,黑板上两个字比任何时候都让人揪心。陈凯歌早期作品,它的名字叫红。那片橙红的天空,那片橙红的土地...
陈凯歌这辈子的巅峰,《黄土地》被吹的意义大于实际,《霸王别姬》这种三俗故事受众面比较广,《和你在一起》中规中矩,其它片子不入流。只有这部孩子王老实牛逼
2019-8-24重看;有阿城原著打底,故事自然是极好,人与景的自然融合。镜头唯美(顾长卫居功至伟),大远景,固定机位,构图好到令人惊叹,雾景、窗框与镜像的视图有灵魂悸动感;迷蒙远空压迫下沉默的人群,一切都“没用”,一切都“事后才被记录”,所有的不无青涩生硬的隐喻在此片的探索中表现为某种诡谲气氛,实在是被低估的佳作,堪称我最喜欢的陈凯歌作品。但阿城对电影的改编是极不满意的(“看得如坐针毡”),认为最大失误就是台词采用原著对话而失去生活味,电影对白应该将文还原成白话才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