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影评
1 ) 一部非线性电影:《投名状》
《投名状》,我下了两个不同版本,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只恨未能用电影票投票表示支持。这个片深得我心。
因为这是我所看过的第二部国产非线性电影。
这个片里我最喜欢的角色是顾宝明这个我从来没见过的演员扮演的那个大臣。"...一呼百应!...你山字营姓赵啊?!"这句台词我曾经反复模仿,怎么也学不像。
一般通俗,流行的文艺作品,如果存在现实原型,往往喜欢把真实故事给"线性化"。比如说如果你听完评书《刘秀传》,再去比较历史上真实的刘秀,很可能发现的简直就是两个人。据此我们常常怀疑电视剧里面的包公,跟真实的包公,也被不住有天壤之别。毕竟流行文化是给老百姓看,如果一个故事有道理,那么只能有一个道理。如果一个事件有原因,那么必然是只有一个原因。直来,直去。
玄奘取经,本来是个很深刻的事件。等到吴承恩西游记,就成了一个关于官场斗争反腐败的故事。再等到戏曲西游记和电视剧西游记,则完全变成降妖除魔的神话。这个规律是这样的,越是通俗易懂的文艺形式,这个故事就越简单。
中国导演拍大片,如果故事素材已经有了,通常他们所作的就是对这个线性的故事进行包装,而不是从根本上改变这个故事。
两江总督马新贻遇刺身亡,历史上本来是个悬案。民间传说必然首先把这个事件线性化,说马先霸占结义兄弟的妻子,后为杀兄弟,而被报复杀害。大官为女人而死,兄弟为女人反目,绝佳的戏剧题材。但这个故事完全不可靠,两江总督缺不缺女人?他能不能看得上出身土匪的人妻?
当我第一次听说在拍这么一个电影,我感到非常无聊。《刺马》已经连三级片版本都有了,现在又多出一个大片版?
事实证明我们完全低估了陈可辛和他的编剧。《投名状》完全不是《刺马》。这正如李安的《色戒》完全不是张爱玲的《色戒》。《色戒》是我所看过的第一步国产非线性电影。这两个片让好莱坞黯然失色,也许只有HBO的《罗马》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很多人没看懂这两部电影。
李安《色戒》说的不是什么"女人不可靠",更不是什么美化汉奸。陈可辛《投名状》说的当然不是什么"兄弟不可靠"。
这两个片说的主题很相似:如果你不懂政治,哪怕你再有热情,哪怕你再有才华,你注定被别人玩死。
军统特务可以跟与自己有杀妻之仇的人"隔着一张桌子吃饭"。朝廷大臣可以一秒钟之前还客客气气赞扬你"苏州杀人,南京活人",一秒钟之后马上翻脸。
这两件事都不是青年知识分子能做到的,很可能一辈子也学不到。
王立群说,有的人善于研究事儿,有的人善于研究人。旁青云显然是个善于研究事儿的人。而赵二虎,姜武阳,和《色戒》里的抗日学生们则连事儿都没研究过。
所以这些人最多只能被那些善于研究人的人当枪使,甚至当棋子弃掉,甚至他们的死活根本就是无所谓。旁青云的理想,赵二虎姜武阳的义气,青年学生的抱负,这些东西是如此的美好,为什么美好的东西总是那么脆弱?
这是我们的历史中一个非常悲哀的规律,是一个关于人性的 inconvenient truth。也可能是我们民族特有的,不过我怀疑这是全世界政治史中通行的一个规律。如果你说这很丑陋,人性就是这么丑陋。
《投名状》和《色戒》,表现了这个事实。观众看完甚至无法愤怒,无法呐喊,因为这就是人。
也许那些看完《色戒》认为女人不可靠,看完《投名状》认为兄弟不可靠的人才是幸福的,至少他们还可以去找一个可靠的女人,几个可靠的兄弟,毕竟有的女人和兄弟只有在生死关头才可能不可靠。
然而对于看懂了这两个电影的人来说,现实要可怕得多:因为他们发现原来理想和抱负,甚至真才实学的治国才干,都不可靠。
2 ) 永远的Dilemma
究竟,什么是政治?
这个问题早在张艺谋的《英雄》阶段就在我心中徘徊良久了,在看过陈可辛制作精良的《投名状》之后,更要从胸中喷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庞青云,赵二虎与姜武阳结下投名状,从此要同生共死。电影开始并没有说这个从死人堆里回来的庞青云究竟心怀什么大业,只是演他处处比土匪出身字也不识的一根筋赵二虎要精明厉害得多。姜武阳似懂非懂,但是觉得庞青云说的做的都很有道理,残酷是残酷了些,但,他们这种人,本来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匪盗出身,空讲仁义道德也没什么意义。
随着情节的展开,这个庞青云,一路杀将下来,真可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什么都能抛弃,尊严、信义、情谊统统踩在脚下,他可以为兄弟的性命难过,却绝不会临阵手软,说“杀”的时候毫不犹豫,成大事者果然凛冽无畏,风采蔚然!
从赵二虎的一根筋原则角度看来,庞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是个言行不一的虚伪分子,尽管他本身并不怕死,但前后种种变化对比以及他在朝廷上那卑躬屈膝的样儿,赵若说庞是个伪君子大概没人会有异议;姜的原则比赵要松散些,他在所谓“大事”、“百姓”、“天下安危”等等大词大义当中本来就稀里糊涂晕头转向,他能够理解并把握住的就只有那一个投名状:乱我兄弟者,必杀之;杀我兄弟者,必杀之。他只要兄弟相安无事彼此向着共同目标迈进就万事大吉了,所以对于庞究竟是伪君子还是真小人,究竟是深明大义还是吃里扒外他并不太在意。我觉得在姜与赵共同跟随庞的过程中,姜武阳过得更为清楚明了,也没什么太多的内心挣扎。
李连杰饰演的这个庞青云才是真正有趣的主角。说他虚伪吧,确实,他一边劝诫土匪出身的兄弟们不能任意杀戮百姓,转过头来只要阻碍了他的大业,不管是谁他杀起来却眼皮都不眨;可在战场上挣命的场合,他比谁都勇猛,他绝不贪生怕死,对兄弟甚至可说是肝胆相照!我们也可以评价庞心性暴虐,冷酷无情,为了他的一己私利视兄弟情于不顾,是个彻头彻尾的反派奸角坏蛋;可庞荣任江南巡抚之后在金銮殿里为江南百姓向太后请愿也是事实,在苦攻苏州不下的时候,他与大家一起挨饿,半点没少为士兵的饱暖操劳。这个庞青云是个充满矛盾的人物,他的大业绝对不仅仅是扶摇直上青云那么简单。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普通的荣华富贵想必并非他眼中之物。他冷血甚至残暴,但这并非天性使然,他的残暴都是计算过的,总是应对某种情况的最优对策,连姜武阳都总说,“我知道大哥是对的”。这样一位人中豪杰,如若最终得势,那身后评语应是“深切缅怀我们伟大的军事家与政治家”。
造成这种矛盾的最根本原因,我觉得正是庞青云的“大业”。诚然,他是有野心的人物,但他的野心并非谋一己私利。这个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斗士,经历了战争的血火洗礼,尽管影片并未明确点破,我认为他的大业应是天下,是真正的守一方平安,保百姓安居;就算退一万步,也是要与他同生共死的兄弟们吃饱穿暖,再也不受欺压。这样的人生目标,用“野心”来评价有点不够公允,至少也应该是个初级革命者,心系百姓,情连八方,说高尚也毫不为过。
庞青云不够高尚的,是他实现高尚人生目标的手段与过程。
他为了拿下舒城,让士兵们打人海战,明知是送人上鬼门关也要咬紧牙关鼓励将士们拼命;他为了攻克苏州,可以向昔日死敌借粮,用城破后百姓安危作为交换筹码;他为了节粮备战,可以乱箭射死手无寸铁的俘虏;他为了仕途通顺,兄弟的性命也可双手奉上。是的,我们可以责备他无情无义无原则,但假若自己处在庞青云的位置上,“大哥做的是对的”,你的选择会有不同么?
电影《剑鱼行动》中问,倘若牺牲几个人的性命能够拯救一万人,你有最后的决定权,你做不做?我把这个问题再极端化一些,牺牲几百个无辜的儿童,拯救一百万人,你做不做?
《英雄》中梁朝伟饰演的杀手残剑的两难抉择正在于此。杀秦王,天下继续大乱,百姓不定期困于水火;不杀秦王,短期内生灵涂炭,但可寄希望于战后的和平重建。你若刺秦,怎么选?
目的的神圣与过程的残酷,究竟哪个才是为整体事件定性的最终要素?
回到《投命状》,当然我们可以具体的分析庞青云的所谓“大业”究竟是不是守天下保百姓那么任重道远,但这其实是在回避问题。当一个真正神圣的目的需要人使用极端卑劣手段才能实现的时候,悲剧便是不可逆转的,因为这是人根本无法合理回答的永远Dilemma。
归根结底,人毕竟不是上帝,对于人生,我们没办法看那么远。所谓的目的,不过是无尽的旅途中可以歇脚的中点而已,因为无法逾越,才变作了终点。过程的残酷是可见的,是可以定性的必然;而目的的神圣在某种程度上只是一种美好的期望,它的达成除了人的努力还受其他许多因素的影响,比如,运气。人力之外的这些不定因素有时会主导整个事态的进程,造成很多事与愿违的遗憾,让曾经的牺牲、残忍、隐忍变得毫无意义。在这种情况下,分析当初行为的起点是否神圣就变得极不可靠,因为目的的神圣性只能用结果来衡量,结果没有了,就只剩过程的残酷。
《剑鱼行动》的结尾演了一个中东恐怖分子的豪华游轮在公海莫名爆炸的镜头,这是用可见的正面结果来证明目的的神圣性,证明过程的残酷是可被容忍的,是值得牺牲的;《英雄》之所以敢用一个粗糙甚至拼凑的故事来呈现如此困难的问题,因为我们都知道历史的进程,七国的命运不可更改;《投名状》突出的是庞青云行事的冷血残酷,对应的是他经验不足举事失败的结局,电影只给了这个反角有限的正面形象,依然最终回避了矛盾的源头:庞的天下大业倘若成功,他的是非功过又该怎么评判?
在看不到结果的情况下,目的与过程,哪个更为重要?
要回答这个问题,只需看看现实世界中的极端例子答案便可一目了然。穆斯林极端分子的自杀式恐怖活动,全都打着神圣目的的幌子来为残忍肮脏的手段文过饰非;美国入侵伊拉克,也是为了看不见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来证实自己侵略行为的合理性。从本质上说,目的的神圣性合理性其实根本无法证明,至少并不存在一个合理的机制来系统性的有效证明,大多数情况下,运气这个因素更是主导,用一个近乎随机的结果来证明所谓的神圣目的,实在难逃无赖的嫌疑。从这个角度上说,手段,或者过程,才是可以为整个事件定性的最终标准。所谓的目的再高尚,也抵不过过程的血腥残暴。除了上帝天神,世人谁有资格用别人的性命来作自己大业的筹码?!
而一个政治家,职业的性质决定了他不可避免的要在目的与过程中进行两难抉择,因为无论多么高尚的政治目的,实现它的手段却从不清白。政坛是温和化的战场,硝烟滚滚弥漫在笑语喧哗之中,觥筹交错背后便是无色无声的血雨腥风。真正为民请愿的政治家们,尽管心系高尚的原则,在执行中却不得不使用卑劣的政治手段,有时要与敌为友,有时要牺牲同僚,这样的心情必定是痛苦而压抑的,这种隐忍等待咬碎牙齿往肚里吞的坚毅必定是非常态而强烈的。所以,一个心存高尚目的的政治家不会快乐;一个快乐的政客也不可能高尚。
于是,政治,最好的状况便是用卑劣的手段来实现所谓的高尚目的,如果这目的实时可见,并为结果所证实。除此之外,除了肮脏,政治别无其他。
3 ) 《投名状》的血酬世界
陈可辛是位什么样的导演,大家都很熟悉。《投名状》本质上还是一部文艺片,一部有大场面的文艺片。
故事讲得很成功,但并不复杂。小而言之可以看到兄弟情义,大而言之可以看到政治寓言,每种解读方式都一马平川,不需要“解谜”。如果我能从中看出点什么新东西,那首先是吴思先生的那本书:《血酬定律》。
血酬,既流血拼命所得的酬报。庞青云、赵二虎、姜午阳,这兄弟三人所处的生态环境,放眼望去是一片红海。在这样一个血酬的世界里,如何用自己的血换取更多的酬报?如果用别人的血来为自己换取酬报?如何用一次大规模的出血来最终摆脱血酬世界?……面对这一系列问题,兄弟三人各自给出不同的解答,却最终都被划上血淋淋的红叉;他们的血,最终都成为别人换取酬报的资本和筹码。
如何用自己的血换取更多的酬报
直到攻打舒城,兄弟三人都共同面临这个问题。对这个问题他们给出了同样的答案,因此在影片的这一部分,兄弟三人最能生死与共,肝胆相照。
做匪?做兵?兄弟三人在这一问题上的推演几乎完美再现了《血酬定律》的第一章:《匪变》。时局动乱,百姓赤贫,仅有的资本就是自己的血。如何在不同条件下实现利益的最大化,看看《匪变》一章的几个小标题就能窥见大概:
现象之一:土匪种地
现象之二:土匪保民
……
第一推想:匪变官
第二推想:官变匪
第三推想:匪变民
第四推想:民变匪
……
既然是用《血酬定律》解读《投名状》,而不是用《投名状》解读《血酬定律》,那么此处就不再多转述《血酬定律》中的理论了。总而言之,厉害分析的结果清晰明了:赵二虎之流当初活不下去,就只能由民变匪;如今做匪也活不下去,就只能由匪变兵。
——我没想到自己会写出如此冷冰冰的文字。面对这样一部血肉饱满的电影,面对兄弟三人纳投名状后轰轰烈烈的结拜,面对舒城血战中孤注一掷的搏命……我本想写得更加感性一点,煽情一点。但或许事实就是如此冰冷,当生死与共、肝胆相照的热血冷却,剩下的不过是赤裸裸的利益关系而已。
所以影片借姜午阳之口描述庞青云的心思:“他说他不相信投名状,但他相信我和二哥”。庞青云信另外两位兄弟什么?信他们的人品?才干?忠诚?义气?或许都对,但都不是根本。——最根本的是:庞青云很清楚,赵二虎和姜午阳在此时此刻和自己的利益诉求完全一致,他们要生存,他们要用自己仅有的血来换自己的命,他们背水一战因而意志坚定,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绝无可能背叛。庞青云最信的,是这个。
非但这兄弟三人如此,他们带出来的一群土匪也如此。这就是为什么冲在最前面的两百人会势如疯魔甘当肉盾;为什么一个小土匪会用肉身挡下轰向庞青云的一炮。一起打舒城的另一个将领瞠目结舌:“疯子!”——如果他能了解庞青云们的生存状态,他就会知道:庞青云们一点不疯。为了活下去,这群亡命之徒做出了最精明的选择。
把帐算得更细一点:当赵二虎当匪时,偶尔分一次大米就能让村里人欢天喜地,而且还难说被官兵剿杀。而一旦当兵,只需一次胜仗,村里人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分钱了。死者的亲属哭哭啼啼接过白花花的银锭,——稍有历史知识的人都不难看出,那些银锭足够几位老人衣食无忧安度晚年。如果继续当匪而不当兵,如果当了兵而不搏命打胜仗,银子从哪里来?那个拿肉身挡炮的土匪,他不是为了救庞青云,他只是为了救自己全家。血酬的极致就是命酬,他早已精确的算出了自己这条命的价格。(在召集两百肉盾时,赵二虎一句“有安家费!”,顿时应者云集。大家都愿意用这个价格卖掉小命一条)——而“命价”,正是《血酬定律》第二章的主题:《命价考略》。
如何用别人的血为自己换取酬报
兄弟三人的第一次分歧,是在攻占舒城后不久。
“抢钱!抢粮!抢地盘!”,——据说这句台词原本是“抢钱!抢粮!抢女人!”,在大陆公映时才改成了现在的版本。无数史实证明,对城破后肆意掠劫的允诺,是率兵攻城最有效的激励手段。肆意掠劫,意味着对命价不设上限;不设上限的命价,最值得人们为之卖命。
然而两名士兵在破城后例行公事的强奸妇女,却被庞青云拉出来砍头。不但这两个兵苦苦喊冤,赵二虎和姜午阳也一头雾水:“为什么啊?”
赵二虎和姜午阳哪里知道,用自己的血换取酬报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庞青云现在要做的,就是用别人的血为自己换取酬报。可以抢钱,抢粮,但不能抢女人,这意味着对命价开始有所限制。从不设上限到有所限制,这其中的差价到哪儿去了呢?不言而喻。——至于苏州杀降军,更是赤裸裸的以降军之血,换取攻占南京的酬报。
可惜这只是庞青云的选择,而不是赵二虎和姜午阳的选择。兄弟三人当初是因为别无选择而站到一起。一旦时过境迁有了选择的余地,三人分歧立现,投名状所代表的利益共同体也就不那么坚不可摧了。
其实庞青云的判断是最理智的。赵二虎自以为有了选择余地,实则未必:你真的可以做到“回家过好日子”而不必用别人的血换取酬报么?杀苏州降军之后,赵二虎坚持要带兵回家,是这一阶段矛盾的大爆发。从表面上看,他最终的回心转意是因为庞青云的信誓旦旦和最后一跪。可这一切并不比一句话来得更有力:你现在走,就是率众叛变,我会杀你的哟。
赵二虎有选择么?
他只能继续向前走,否则一切又会倒退到卖血求命,甚至卖血求不到命的境地。
只是正如庞青云所言:“我这一生,如履薄冰。你说我能走到对岸么?”——庞青云当然有野心,但他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既然没有退路,那就不要再瞻前顾后,决绝的一路走到底吧!
杀降军,是这种决绝的一种表现。能屈能伸,主动和魁字营做交易,是这种决绝的又一种表现。做完交易再攻南京,将魁字营一脚踹开,庞青云决绝得有够彻底。
如何用一次大规模的出血来最终摆脱血酬世界
还是那句话:“我这一生,如履薄冰。你说我能走到对岸么?”
血酬世界无比凶险,在一片红海中,庞青云貌似如鱼得水,实则如履薄冰。他太渴望上岸了。
现在,庞青云心目中的“对岸”隐约可见:出任江苏巡抚!向太后提出免税三年,是他对“上岸”后生活的憧憬。毫不犹豫的允诺“山字营带头裁军”,更意味着和血酬世界彻底决裂的决心:军队是血酬的资本,我庞青云现在连本儿都不要了,我是真的不在这个局里玩了!
而赵二虎对局势的判断总是出错:当初不能回头的时候,他要回头;现在能上岸了,他又不愿上岸。解放全人类的共产主义理想当然很好,只是早了几十年。——这一刻,投名状所代表的利益共同体彻底土崩瓦解。
影片的最后,庞青云和姜午阳在泥水中殴斗。一度不忍下手的庞青云瞥到巡抚宝座,顿时痛下狠手。巡抚宝座意味着什么?名利?野心?不,那是庞青云孜孜以求的对岸。——老子要上岸,你却拖我后腿,你他妈的算什么兄弟!
庞青云杀赵二虎,错了么?可难道赵二虎拖住庞青云不让他上岸就对了?不让庞青云上岸,和杀他有什么区别?如果能和兄弟一起上岸,庞青云何乐而不为?就算兄弟不愿上岸,我自己上岸还不行么?
不行!我们纳过投名状,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嘛!
那就毁了投名状吧。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我们可以“但求同死”。现在目标南辕北辙,但求同死就成了你死我活。为了最终摆脱血酬世界,庞青云需要一次大规模出血,包括裁军(那些血没有流出来,但不再属于自己了),包括杀赵二虎。江苏巡抚,是庞青云的最后一笔血酬。
二嫂就是投名状,投名状就是二嫂
很多人认为二嫂(徐静蕾)这条线索在《投名状》中太过苍白无力,我却觉得这部分情节设置恰到好处。
先从别处讲起。
以血酬的观点来看,或者说,以经济学的角度来看,庞青云的每一次选择都是正确的。如果庞青云能对赵二虎和姜午阳阐述厉害关系,那么就算这两位兄弟迟钝一点,也不至于不能理解。
问题就在于,庞青云不能赤裸裸的挑明真相。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为了达成最终的利益目标,我们需要太多道貌岸然的道义外衣。而为了不同的利益目标而苦心营造的不同道义外衣,又往往自相矛盾。利益是不断发展变化的,而道德准则总要一以贯之吧?于是乎,道义在某种程度上成了一把双刃剑:当它和眼前利益一致时,它能够成为逐利行为的华丽外衣,为逐利行为提供内在动力;而当它和眼前利益背道而驰时,又往往成为内心的羁绊。
赵二虎和姜午阳就是这样被道义捆绑,不得脱身。
庞青云何尝不想为他们松绑。在这一点上,姜午阳显得“开窍”一点。有人认为姜午阳比赵二虎“圆滑”,我看未必。如果要说“圆滑”,那意味着从某种程度上“道义放两旁,把利字摆中间”,而姜午阳不是这样的人。虽然他也曾在现实面前低头,——比如跟庞青云一起去和魁字营做交易,比如听完庞青云的厉害分析之后忍痛杀降,——但他不仅没有放弃道义,而且始终需要在道义上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以前那套道义准则不适用了,为什么在新的情况下需要新的道义准则,为什么前后两种道义准则能并存而不矛盾。
兄弟三人最早的道义准则很简单,就是三个字:投名状!这一道义准则在捉住强奸妇女的士兵要杀头时,做了第一次重大修正:“我们以前受人欺负,现在我们不能欺负别人”。多么冠冕堂皇,多么理直气壮,而且和投名状所代表的道义准则毫不相悖。姜午阳最早接受了这一解释,并主动担任刽子手:
“你们的命是谁的?”
“大哥的……”
无论这一解释在事实上多么牵强,但在姜午阳那里是合理的。这一重大修正成功的为“用别人的血为自己换取酬报”提供了理论依据。
甚至后来的苏州杀降,姜午阳一方面固然是迫于时势,一方面也是接受了庞青云那套道义上的说辞:“他们是兵,是兵就会死。”——姜午阳觉得这套说辞通顺合理,然后才能说服自己,放箭杀降。
庞青云解释得很辛苦。面对两个“喻于义”的兄弟,他几乎无法“喻于利”。他只能从道义角度不断提供注解,而且要自圆其说,不能和“投名状”这一道义核心自相矛盾。他苦苦维持了很久,最终还是不免破产。——在上岸这件事上,他理屈词穷;奸情暴露,更让他无法解释。
庞青云在道义上的破产,让姜午阳对他的全部信任都化为乌有。他们之间最根本的区别在于:对姜午阳而言,道义是目标;而对庞青云而言,道义只是工具。姜午阳一直以为庞青云是在和他们一起玩一场关于道义的游戏,其实他连庞青云到底在玩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无知在杀二嫂一事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嫂子已经死了!你没有杀二哥的理由了!”
多么可悲,又多么可笑。到了这个关头,姜午阳居然连矛盾的核心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还一厢情愿的以为是为了女人。
从某种程度上说,二嫂就是投名状,二嫂就是道义的象征:在姜午阳眼里,它(她)很重要,很关键,是一切矛盾的核心。但在庞青云眼里,它(她)虽然也有点分量,但终究无关紧要,而且早就操过很多遍了。
如果你是庞青云,当你坐在屋里,听到姜午阳在门外喊那句“嫂子已经死了,你没有杀二哥的理由了”,——你是该笑呢,还是该哭?
本来就无足轻重的二嫂,在影片中被放到那样一个轻描淡写的位置上,又有什么不合理呢。
谁会玩,谁最会玩
正如前文所说:姜午阳很可悲,他连庞青云到底在玩什么都不知道。赵二虎也和姜午阳一样。
那么庞青云就很会玩吗?他知道“陈公”们在玩什么吗?
在血酬的世界里,庞青云纵然如履薄冰,但还算得上游刃有余。可浪里白条上了岸,就好比李逵下了水。当他在朝廷上朗声请奏免税三年,不知衮衮诸公们是何等心情,——会不会和庞青云听到那句“你没有杀二哥的理由了”时一样哭笑不得?
巡抚宝座,庞青云以为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对岸,却不知那只是海市蜃楼。他只看到眼前兄弟的刀,却没看到背后朝廷的枪。他只知道杀人会流血,却不知道什么是杀人不见血。
谁会玩?谁最会玩?
其实这兄弟三人都有“上岸”这样一个终极目标,只是为了达成这一目标,他们做出了不同的判断,不同的选择。他们需要用各自的实践来证明谁对谁错,这其中的你死我活并不是背叛。可惜苦海无边,无人能渡。《投名状》竟隐隐有了点《无间道》的意思。
4 ) 《投名状》:不是《刺马》,同样精彩!
如果不算上还未上映的《集结号》,那《投名状》绝对可以算是我看过的最为精彩的华语大片。在我看来,陈可辛的这部古装大戏,已经无愧于等待这部影片多月的影迷,相信他的这份答卷能让大多数人感到满意。
战争:比《墨攻》更为精彩
当初《墨攻》上映后,我曾为华语影片中终于出现像样的冷兵器战争大场面而欣喜。然而看了《投名状》后,便觉得《墨攻》的战争场面略显小气。
《投名状》的战争场面的精彩之处便是对于近镜头的捕捉。
影片中的第一场大战,也是刻画得最为惨烈的舒城之战无疑是影片中R级镜头最多的一个桥段。在这场大战中,断手断腿、人粉碎的镜头比比皆是,更不用说那刀刀入骨的镜头几乎贯穿了这个大战。但如果仅仅是这些R级镜头的大量堆砌,还尚不能成就一场惨烈的冷兵器大战。陈可辛在这个桥段中用了大量的摇晃镜头,而且几人拼杀的镜头占据了这个战争戏的大多部,这使得观众立刻有了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其惨烈和血腥的效果也呈几何级爆发。而这种做法的根本目的就是将战争具体到个人,而不是平常我们印象中仅仅是两个方阵的拼杀。如果不考虑到导演的目的,张艺谋的《满城尽带黄金甲》中的那场金银大战便是因为没有具体到个人,才使得这个战争场面精彩有余,但惨烈不足。这种具体到个人的战争刻画手法虽然没有一堆数码人的冲杀来得壮观,但无疑却是更加真实的。这种拍摄手法在好莱坞的冷兵器大战中已经是比较常见,但在我们华语影片中还是比较少见。同时,也正是这种方法,使得舒城之战中那些为数不多的大场面立刻变得壮观无比。陈可辛以近镜头为主,同时辅以一些远镜头,使得这个战争看起来张弛有度,观众并不会双方的拼杀而分辨不清“敌我”,相反,影片中清军和太平军的交替进攻非常“有秩序”,甚至影片中双方采用的战术也看得非常清晰。因此,陈可辛已经突破了“大场面必须要大量人(或数码人)来堆砌”这样一个看似绝对的思维。
舒城之战,到目前为止,绝对可以算是华语影片中冷兵器战争之最!
剧情:比《刺马》更冲突
从现在来看《刺马》,《刺马》更像一个江湖恩怨影片。在《刺马》中,张彻对于打太平军着墨不多,更多的是将重心放在了马新贻等三人之见的恩怨情仇之上。同时影片用了大量的篇幅在武斗桥段上,这使得某种意义上,《刺马》还是属于功夫片的范畴之列。《刺马》的成功并不是其剧情,而是张彻对仪式感的出色营造以及狄龙、姜大卫等人出色的表演之上。
《投名状》的故事改编自《刺马》,却比《刺马》更具有史诗性。陈可辛已经明确表示了这不是一部功夫片,因此除了惨烈的战争场面之外,戏剧化的矛盾冲突则是这部影片的重点。除了从《刺马》中保留下来的“叔嫂成奸”之外,还加入了官场冲突的剧情,这使得影片从原来《刺马》的单一剧情发展成了《投名状》的双线发展。两条线的交叉冲突,最终也使得庞青云这个角色比马新贻更为复杂,他在影片中不再是《刺马》中那个“单纯”的出卖兄弟的家伙,而是成了自己野心以及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因此,庞青云的死比马新贻的死更具悲剧性。同时、二虎的死也比《刺马》中黄纵的死更为复杂,《刺马》中黄纵的死更倾向于兄弟的出卖,而《投名状》中的庞青云更像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刀子,所以二虎依然是个政治牺牲品。
官场这条线的加入,从本质上改变了“刺马”这个故事。“刺马”的悲剧的源头在《投名状》中被放大,这种基于大历史背景下的“刺庞”悲剧无疑比“刺马”更为引人深思。
演员:比《霍元甲》更会演戏
从《霍元甲》开始,李连杰已经逐渐有了转型的趋势。如果说在《霍元甲》李连杰还是在一定程度上无法忘却自己“武生”的身份的话,那么在《投名状》中,李连杰已经完全将自己摆在了演员的位置,可以说这是李连杰从影这么多年以来,这次是最像演员的一次。
在影片中你感觉不到他会比刘德华、金城武这些非“武生”有着更为矫健的身手,李连杰在这部影片中最出色的也并非他的功夫(事实上他也没展现功夫),而是他的表演。
影片中的庞青云,有能力、有野心、同样也有义气。正是这种复杂的性格,才使得庞青云比马新贻更为立体。而这种复杂的性格同样也要过硬的演技来驾驭,很高兴的是李连杰没有让人失望,影片中多次给了李连杰眼神的特写,从最初的落魄到了最后的冷酷,我们都能从李连杰的眼神中读到庞青云这个角色此刻的内心以及此时他性格倾向。可以说,李连杰演活了庞青云。
影片中有场酒桌独白的戏,这段这部影片最为煽情的桥段便是在刘德华和李连杰的“配合”之下完成的,但和刘德华可以用不少的肢体语言来表现角色的悲惨不同,李连杰是始终坐着,但李连杰此时便是用独白和表情完成了自己的表演,加上这个桥段出色的蒙太奇,使得整段戏看下来都煽情无比。
当然,除了李连杰之外,刘德华也是影片的一个亮点。只是刘德华的气质欠缺一种天生的草莽之气,使他的二虎不如陈观泰的黄纵来得“单纯”。但刘德华的演技在影片中依然无法挑剔,酒桌上的看戏时的突然流泪的镜头让人叹服。
而金城武则是三人中亮点最少的一个,虽然本片是以他的旁白来发展剧情,但他在影片中除了最后“刺庞”的戏之外,大多数时候仅仅是李连杰和刘德华的陪衬。至于徐静蕾,在影片中几乎连花瓶都算不上,因为她大部分时间并不算漂亮。对于这样一部以男人为主的影片,感觉陈可辛在控制徐静蕾的戏份,不至于影片过多的沉浸于三角恋的纠葛中。
另外不得不提影片中陈公等三位大臣的扮演者魏宗万、奎荣、顾宝明,这三个老戏骨的表演可谓是影片中的绝对亮点。
结语
《投名状》源自《刺马》,却不是《刺马》,但难免会被人拿《刺马》比较。《刺马》是座高峰,但并非不可逾越,或者是并非无法缔造一座与《刺马》同样的高峰。《投名状》至少已经接近后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投名状》仍然是一部翻拍片,“翻拍”到这种程度,已经是种成功。
可以看出,《投名状》的上映还是做了不少妥协,在第一版的预告片中,有三人杀人纳投名状的情节,但在影片中却看不到,这估计主要还是电审方面的意思。“投名状”大家比较熟悉是因为水浒,而影片中的结拜也是一百零八人,这绝不是一种偶然。这个改动不但使得影片中的土匪和梁山泊的好汉看起来不像是“黑社会”性质,同时也使“投名状”失去了原本的意思,这使得影片的片名失色不少。另外还有一个有意思的便是在三人从军后攻打舒城的前一个晚上,在之前的预告片中喊的是“抢钱!抢粮!抢娘么!”,匪气十足,但到了最后一款预告片就只剩是“抢钱!抢粮!”,到了影片中就变成了“是“抢钱!抢粮!抢地盘!”。这个改动虽然无伤大雅,但毕竟比最先少了味道。
当然,瑕不掩瑜,《投名状》无论从镜头、剪辑、音乐等方面来看都依然是部出色的影片,只是没有这些妥协,可能会更有味道一些。
《投名状》:不是《刺马》,同样精彩!
5 ) 《投名状》,离G点只差0.01公分
《投名状》好看,甚至可以说相当好看,剧情完整,场面宏大,几个演员的表演也十分带劲,尤其是李连杰,这个娃娃脸兼之一脸喜相的中年男人终于展示了自己该有的味道。只是,只是不知哪里缺了那么一点点佐料,快感远远的来了,愈来愈近,却始终没有达到高潮的酣畅——真可惜,陈可辛那双肉感的小手离我的G点只差那么0.01公分。
说起《投名状》的主题,或许讲的是生存,或许讲的是政治,但就不是讲的兄弟情。孟静说的好:和李安一样,凡是不够阳刚的导演不会对称兄道弟热血沸腾,他们对兄弟情的冷淡与质疑使他们能看到更深层的人性,人头落地,喷出的不是一腔子热血,是冷血。
庞青云、赵二虎、姜午阳,三人本来就是为了生存、或者说利益走到一起的。所谓“投名状”,不是义气使然,而是为了保证自己利益不受侵犯的一种协议。干下投名状,你就是自己人,是朋友。在乱世中,不是朋友,就是敌人——这里的“朋友”是有共同利益的人,而绝非意气相投的人。
正因为他们是利益兄弟,而非情感兄弟,所以赵二虎对厐青云为何处死强奸民女的士兵感到不解、对厐青云射杀投降的太平军感到愤怒,所以姜午阳直到最后竟一直天真地认为厐青云杀赵二虎是因为一个女人,他把这个女人杀了,就以为厐青云没有诛灭赵二虎的理由了。这不是兄弟阋墙,而是他们从来就没有互相了解过对方。从来也不是什么“兄弟”。
厐青云派人暗杀赵二虎的当夜,在暗室中自斟自饮,他说每年的今天我都会给你倒酒,告诉你我这一年做了些什么……他看起来很难过,但是这种难过与其说是因为诛杀兄弟而难过,莫若说是良心道德上的谴责。片刻之后,姜午阳杀掉莲生,在外面拍门喊道:嫂子已经死了,你没有杀二哥的理由了!之后厐青云伏案痛哭——这一段戏我认为陈可辛处理得有欠妥当,你若是厐青云,你若听到这句话,你是该哭还是该笑?
关于莲生这个角色,有人认为徐静蕾的演出可有可无。其实真实的“刺马”案里是没有女人的,姑且不提马新怡封疆大吏的身份,在古代中国,你又听说过几起因为女人而杀掉兄弟的事件?——即便并不是真情真性的兄弟。所以在《投名状》里,女人至多是个点缀,导演本身也没给莲生多大的发挥空间,所以也就无需责备徐静蕾的表演苍白。
当然在《投名状》里,莲生又不是可有可无的。对于这个角色的设置,我的朋友卢十四的见解可谓一针见血——从某种程度上说,二嫂就是投名状,二嫂就是道义的象征:在姜午阳眼里,它(她)很重要,很关键,是一切矛盾的核心。但在庞青云眼里,它(她)虽然也有点分量,但终究无关紧要,而且早就操过很多遍了。
同样描写“刺马”案,陈可辛强于张彻的地方在于,他透过似乎是主旋律的兄弟情,看到了问题的核心在于政治和利益。在政治上,没有人是赢家,貌似玩得比赵二虎和姜午阳高明的厐青云,在真正的高手眼力亦是个菜鸟——当他在朝廷上朗声请奏免税三年、当他的背后隐秘地绽开几朵枪花,他能怪谁?怪只怪朝廷没有他的投名状——不是兄弟,就是敌人。
比起赵二虎临死还在呼唤“大哥”的不开窍,姜午阳在目睹了厐青云背后的枪伤后,终于若隐若现地看到了局部的真相。“我这一生,如履薄冰。你说我能走到对岸么?”大雨瓢泼中,厐青云虚弱地说起了“投名状”,到了人之将死的地步,利益终于让位于情感——整部片子,只有在这一秒钟,他们兄弟之间才是心意相通的。比起背后的黑枪,厐青云宁愿死在曾经义结金兰的兄弟手上。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政坛里,一个人能有多大的能量?姜午阳最后那一声大雨中的呼嚎,亦是苍白无力的。
行文至此,我仿佛看到了那0.01公分的距离在那里。套用孟静的说法,比起李安和陈可辛,我是个太容易热血沸腾的人,所以陈可辛不喝酒也不在酒后称兄道弟、所以他看《英雄本色》不感动、所以他不相信友情也不相信兄弟情,但是我做不到。只这一点点的距离,足以使我认为《投名状》是一部足以传世的杰作,但我却无法为了它而高潮——即便它离让我高潮的G点只有那么0.01公分。
6 ) 《投名状》及刺马的真故事
晚清多奇事。其中有刺马、杨乃武与小白菜、杨月楼案和太原案四桩公案,曾轰动一时,甚至都惊动了当时的最高统治者慈禧太后,被称为晚清四大奇案。其中除刺马外,其他三件都是极普通的刑事案件,由于司法混乱、吏治败坏,结果越闹越大,但最后都还算水落石出。但刺马案不同,此案关系重大,却结案结得不明不白,所以民间很快就生出很多演义来。京剧有刺马的剧目,平江不肖生有相关的小说,香港电影大师张彻有《刺马》一片,最近的版本当然是陈可辛的新片《投名状》。
“刺马案”之所以引人瞩目,首先因为遇刺人马新贻地位显赫。马官居两江总督,是晚清最重要的九个封疆大吏之一,统管今天江苏、江西、安徽三省富庶之地的军政监察大权。马的前任和后任都是同一个人,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曾国藩,由这一点就可见其位高权重。其次,此案案情出奇,行刺者在光天化日之下,重兵护卫之中一击而中,且得手后并不逃走,慨然就擒,显然早有准备。再者,此案虽惊动了最高层,慈禧命曾国藩和刑部主事会审,但最终还是潦草结案,刺客被剖腹挖心,但案情并未水落石出。所以,坊间议论纷纷,一开始猜测集中在政治斗争之上,但很快就有关于兄弟反目和三角恋爱的故事被搬上舞台,所以焦点很快就被转移了。此后的各种演绎基本都是围绕后二者展开。只是此案在民间的流传程度,似乎不敌另一出更真实也更离奇的桃色事件:杨乃武与小白菜案。
所谓政治谋杀,主要是指,马新贻一般被看作是慈禧用来制衡声势日隆的曾国藩的,且此人根基尚浅却治军甚严,因此得罪了湘军一系,所以被他们派人暗杀。在我看来,这可能是最接近事实真相的一种可能。在当时还有一个绘声绘色的传言,称曾国藩平灭太平天国后,私藏大量资财,企图取清廷而代之,而马新贻坐镇南京,正在追查“宝藏”下落,在这个当口被杀。而当时会审后的“结案报告”的说法是,刺客曾从发捻,对马新贻素怀怨恨,所以勾结海盗行刺。这显然缺乏充分的作案动机。所有这些说法,都没有提及刺客与马新贻有私人关系,遑论什么三角恋爱。可以肯定,这些都出自文人的编排,至于背后是否有人授意,则很难说得清了。
演义家们把马新贻和刺客张汶祥安排成出身草莽的异姓兄弟,为了制造戏剧冲突又虚构了一个“老二”,以及与马新贻有感情纠葛的老二的妻子。有趣的是,在各个版本中,这个老二的名字就有好几个,一看就是虚构出来的人物:窦一虎、曹二虎,到了倪匡执笔的张彻版《刺马》中,又被写作黄纵。《投名状》中刘德华演的老二则又改了姓,叫赵二虎。所谓的女主角显然也是编出来的,张彻版起了个很洋气的名字叫米兰,徐静蕾演的人物则名字跟打扮一样土,叫莲生。
更有意思的是,王晶的晶艺公司还以此为题材拍过一部三级片,片名叫《满清十大酷刑之赤裸凌迟》,当然是极尽血腥色情之能事。编剧好像还特意为证明他掌握了弗洛伊德的理论,把马新贻弄成了一个少年时曾受性虐的心理变态分子。
刺马故事的经典版本,当然是张彻1973年的同名电影。该片导演张彻、编剧倪匡、动作设计刘家良,以及演员狄龙、姜大卫、陈观泰等都是一时之选。这部邵氏电影的大制作,在今天看来似乎已经稍嫌粗糙:情节线索简单,战争场景几乎无特技可言,单人独斗也显得冗长单调,但在当时却是具有开创性的,曾席卷当年的金马奖。而且其中“暴力美学”的萌芽直接影响了吴宇森等后辈,其中的恩怨情仇也让导演陈可辛至今念念不忘,立志翻拍出一部《投名状》来。
电影《刺马》虽然也着力刻画了导演张彻并不擅长的男女纠葛,但最突出的还是兄弟情谊。这从本片的英文名“BLOOD BROTHERS”可以直观地看出来。《投名状》脱胎于此片,当然绕不过兄弟之情。借用水浒中的“投名状”来概括刺马的主旨,兄弟的命就是命,其他的皆可杀。进而把“兄弟情谊”定义江湖人至上的信仰,“外人乱我兄弟者,必杀之,兄弟乱我兄弟者,必杀之”倒也算切题。
当然,大导演陈可辛挟数亿投资,网罗一干明星演员,显然并不满足于重拍一遍《刺马》。从剧本数易其稿,中途改换片名都可以看出导演突破旧版的努力。甚至李连杰饰演的大哥也不再是实有其人的马新贻,而是改了一个更直白地暗示人物性格命运的名字——庞青云。显然,导演是想告诉我们,《刺马》只不过是个框架,他只是借这个壳,讲自己的故事。
不同于张彻浓烈明快的快意恩仇,陈可辛用灰暗惨烈的语调讲了一个关于“人性和欲望”的故事。所谓的兄弟之谊、男女之爱,甚至平步青云的梦,最后都毁灭于复杂的人性与无尽的欲望。这可以说是擅拍“文戏”的陈可辛,赋予刺马故事的最新思考和内涵,这也是《投名状》不同于《刺马》乃至《英雄本色》之处。这里没有孰优孰劣,至于观者更喜欢哪个,只能交给历史去检验了。
一点遗憾是,“投名状”翻成英文的确有困难,但该片的的英文片名“WALORDS(战神)”实在有点太凑合了,怎么看都像是电子游戏,有点不知所云。
文章引用自:
他天真地以为,只要杀了女人,大哥二哥还能回到过去,其实不过都是天朝的棋子。
赵二虎死于忠义 庞青云死于不被懂得 姜午阳死于知道得太多又知道得太少(PS:金城武终于会演戏了)
李连杰表演亮眼,其他的太一般了
作为一个商业片 已经很不错了 忽略那些删减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有了这句老话垫底,所以老二认为只要杀了坏事儿的女人,大哥还他大哥,日子还能踏实过下去。然而大哥却不想做他大哥了,故事是不是很讽刺!
不理解为什么这片只有6.9分,完全是8分的电影啊。
“怎会依仗一个外人”。。。 现实艰难,价值模糊,选择两难,都是困境
这样的电影真的只有6.8分吗?可怕…
改编自1973年张彻版本的刺马,而其事件历史上确有其事,马新贻被刺一案也被称为清末四大奇案之一。
政治是永远的dilemma
午阳刺杀庞青云的时候脚上穿着的 正是庞青云当年送给他的鞋子。这个细节值三颗星了。
很好看的片,喜欢这脏兮兮的颜色和赤裸裸的人性。真的要看港版的。
赵二虎和姜午阳脑子都有问题
那个时候大家眼格高,如果知道后面十年电影有多烂的话会更珍惜点。
雄性的贞洁牌坊
怀疑了友情等很多东西,通过庞青云这个角色对中国历史做了点令人刺痛的反思。李连杰跟陈可辛说,他觉得庞不会找三公,他一开始就会直接去找何魁。“李连杰其实更懂得在这种四面楚歌的环境中,如何求生。”陈可辛说,到那时他才明白,人年轻的时候的生活真的会影响到他们的判断,李连杰比自己懂庞青云。
这评分是豆瓣水准?我心中的十大华语佳片之一啊!
最令人尊敬的是导演对历史的真实再现:庞青云入南京之时,路边正用石灰浆抹去太平天国之标语,同时路边百姓纷纷剃发,即此一细节,大陆电影界无人可及。
帝国主义分子戈登哪里去了?
不知道好在哪儿。